“北溟已經封閉百餘年,少有中三境及以上的劍修行走在外,門中也同樣沒有修習此道的學兄破境成功……因而我才會隻知世上有劍意存在,不知劍意具體是何模樣,才将李姑娘滿身的劍意認作真氣,馬有失蹄,人有失言,還請祖父毋要以偏概全,擅自定論。”
然而呂修邈隻輕飄飄吐了四個字:“這就急了?”
他甚至還對李聽眠努了下嘴,仿佛在問她:你看見沒?
李聽眠看見了。
她沒想到硯蓮生着急會是這個樣子。
有一點……好玩。
“從小到大,隻要說他看那麼多書根本沒用,他不行,他就會急。”呂修邈沒有藏私。
他試圖撺掇李聽眠,“李小友,你要不要也來試試?”
每有閑暇,呂修邈就會這麼逗硯蓮生,一眨眼幾年過去,這招也依舊還是屢試不爽。
“——可是看書很有用。”
李聽眠實話實說,“硯蓮生知道的事情特别多。”
“……祖父!”
樹上樹下,兩道聲音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來。
呂修邈愕然,随即哈哈大笑,向他們道别。
仿佛專程過來,隻是為了逗硯蓮生一下。
“算算時間,我也該走了,小硯台過來送我一程吧。”
硯蓮生一時竟不知是應該驚訝于他話題轉變的速度,還是這次見面的時間之短暫。
“……那邊已經這樣急了?”
他甚至有點茫然。
“小孩子不要操心太多。”
呂修邈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道自顧自向前:“走了。”
“李姑娘,我去去就回。”
硯蓮生隻好小聲向李聽眠打招呼。
“好。”
李聽眠點頭,“等你。”
他們等下還要一起去還貓。
說是送,其實一步就到了鎮外。
呂修邈縮地成寸。
硯蓮生追在後面,有點氣喘籲籲。
“和人家這麼難舍難分啊?”
呂修邈打趣他。
“李姑娘是我的好朋友。”硯蓮滿臉正氣,強調道,“接近生死之交的好朋友。”
“那你可得好好教她,保護好她。”
呂修邈還是忍不住伸手去彈了一下他的額頭,“和人家做了朋友,就不能反悔了,聽見沒有?”
硯蓮生嘴唇無聲翕張。
他想說他當然會保護自己的朋友,又想反駁說李聽眠很強,是李姑娘一直在保護自己。
他怎麼可能會反悔呢?
可最終他什麼也沒說,而是問呂修邈:“祖父,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不可說,不可說。”
呂修邈“噓”了一聲,故意賣了個關子。
“等該知道的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
硯蓮生悄悄捏了捏拳,深吸一口氣,“那鑄劍師的位置總可以說吧?就是那位隐居在槐蔭城,自稱天下第三的鑄劍師。”
“好說,好說。”
“他就住在槐蔭城最好的那家酒樓裡住着,都住了快有兩百年了。”
“現在他的身份是自己的玄玄孫。”
小老頭打了乖孫一頓棒子,轉頭就給塞了顆甜棗,“他封廬多年,不輕易鑄劍,你們要想請他出山,還得……”
他悄悄湊近硯蓮生的耳朵,低聲囑咐幾句。
“還有什麼要問的沒?”
“沒有了,多謝祖父告知。”
硯蓮生搖頭,恢複了平日的禮貌。
呂修邈有點手癢。
他又曲起手指,飛速彈了少年的腦袋一下,“下次再見,可得再長高點。”
老人如何出現,便如何消失,宛如不曾來過。
原地隻留下一句沒頭沒尾的。
“這槐花開得确實不錯。”
硯蓮生抱着貓,重新回到那棵槐樹下面。
李聽眠還在。
少女換了個姿勢,安安靜靜盤坐在樹上,正垂着眼擦劍。
她擦得很專心,直到把劍上最後一點坑坑窪窪的地方擦幹淨,這才收劍歸鞘,才去看下面的硯蓮生。
——事情要一件一件地做。
“還貓?”
她向硯蓮生确認。
“李姑娘,把貓帶回去後,我們就可以向趙家娘子辭行了。”
硯蓮生微微笑道。
李聽眠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直接從樹上躍下。
一瞬間,原本舒舒服服窩在硯蓮生懷裡,乖巧得像不存在似的白貓重新炸開,瘋狂沖她哈氣。
硯蓮生慌忙捂上貓的腦袋,按住它,另一隻手去摸它的下巴。
貓仍舊狂躁。
李聽眠稍微站遠了一點。
它又安靜下來。
硯蓮生感到奇怪。
這種主人家馴化得很好,可愛親人的狸奴,就算受到驚吓,反應也不應該如此之大才對。
還是獨獨隻對李聽眠。
李聽眠倒是不在乎貓怎麼想自己。
她現在隻關注一件事,那就是修劍。
修好劍才能繼續去找劍。
“李姑娘,那個鑄劍師的性格……比較奇怪。”
硯蓮生想起祖父的叮囑,“我們得做好在城裡等到槐樹開花的準備。”
“還有,那棵老槐也是妖怪,它和玄虬君有點像,我們去槐蔭城,要入鄉随俗。”
李聽眠一時不太能拿準,這是好妖怪還是壞妖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