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蘇醒過來的周伯所言,他兒子周臨淵在江州做的也是镖局生意。
而他不惜冒險也要見兒子一面,為的還是那件倭寇疑似要在福州所尋找之物。
聽聞福州慘遭倭寇屠城後,周臨淵擔心父親安危,便急急往那邊去了一封信,除了問平安外,還不經意提起了一樁事發半月前的奇聞。
那時周臨淵走镖經過百裡之外的淄河,在一家茶鋪偶遇了幾名行商,因着其中唯一的少女容貌出衆,便多看了幾眼。
就在這時,那桌的一個壯碩男子用倭語低聲說了句話,随後那少女也笑着舉杯,随着動作,包裹在手臂上的輕紗滑落一塊,而印在雪白肌膚上的,赫然是隻猩紅的蜘蛛腿。
畢竟也走了近十年镖,走南闖北見的多了,周臨淵連蒙帶猜,也将那句話琢磨了個大概,應當是“有那東西就真能調大曜的兵?”
想到這裡的周臨淵頓覺毛骨悚然,越看越覺得那夥人不對,特别是那少女手臂的刺青,很是像近幾年鬧得人心惶惶的噬野教。
就這樣,直到那夥人沒了蹤影,時隔近一個月回想起來,周臨淵還是向父親坦言自己吓得不輕,午夜夢回總會感覺有隻血紅的蜘蛛要将他吞噬。
可父子倆剛說會兒話沒多久,巷子裡就不知從哪鑽出來幾個黑衣人,武藝算不上頂好,但卻會一些飛沙走石的邪術,把周臨淵給截走了。
聽完這件事後,幾人心中大緻有了決定。
能夠如此迅速地截走周臨淵博,并采用血腥殘忍手段殺人抛屍,隻可能是狗急跳牆的那夥倭人,而他們想要逼問的,很可能是與兵符有關物件的下落。
大曜六十九年,先皇正值盛年,親自率兵出征北疆,不僅大破敵軍連勝之勢,還一鼓作氣拿下失去已久的十餘座城池。
北疆王為大曜軍的士氣所懾,親自遣使臣送來數箱珍寶,并主動提出歸順條約,願與大曜百年交好。
先皇大喜,特請福州第一鑄鐵匠人,也就是蓮心的太公出山,用北疆進貢的赤金玄鐵打造了一對雲紋虎符。
據傳言此虎符汲取天地之靈氣,又受到真龍天子的一滴精血滋養,分可各調南北一方全軍,若是合二為一,所生之力能讓全域為之震顫。
說來說去,其實哪有那麼玄乎,這兩枚虎符所具有的,不過還是能調令全軍的權力。
和平年代還沒有什麼,畢竟生殺大權都握在天子一人手裡,再加上先皇文武雙全,所以隻是作為大家茶餘飯後的閑談,沒有人真正放在心上。
可好景不長,眼瞅着大曜剛要走入正軌,有了幾分建朝之初的盛景,可沒想到先皇突然纏綿病榻,前後不過半年便撒手人寰了。
如今的天子蕭鎮是先帝膝下的獨子,自十九歲加冕臨朝後,已有十三年的光景。
如今已過而立之年的天子,并沒有像他父皇期望的那樣肩扛日月,反而仍沉湎于玩樂,不僅疏遠了肱骨老臣,還偏偏重用隻知阿谀奉承的宦官。
在首席大宦官馬富的操控下,但凡意見相左的朝臣都貶官的貶官,罷免的罷免,死的死,關的關。
放眼望去,原本風清氣正的朝廷,成了隻知弄權奪勢小人的一言堂。
畢竟廟堂之事與江湖甚遠,尋常百姓其實并不關心皇帝寵信誰,同樣也不留心高官們又做了什麼決定,出台了什麼制度。
他們唯一關注的,隻有日子穩不穩定,地裡又熟了多少糧食,以及又發了多少錢票,能添上幾件衣物棉被等等。
說到底,無論上面朝中的局勢怎麼變,隻要還能安安穩穩的過自己的小日子,誰當權誰得勢,他們沒有半點關心。
隻可惜,這麼簡單的道理,那些層層選拔的文官武将懂,但隻知巧言令色的宦官們,卻全然不知曉。
這些在底層受過屈辱打罵的“不全之人”,淩空一躍翻身成了天子近臣之後,全然摒棄了自己的來時路,反過來為了利益,不擇手段,所作所為毫無仁義道德可言。
正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原本以底層百姓支持起家的大曜朝,現如今也因着帝王昏聩,慢慢的失了民心。
特别是五年前,天子聽信了馬富的讒言,崇尚修仙之術,不僅将朝堂也布置成了煉丹的道場,還派遣使臣前往東倭,尋求長生不老之法。
這一去可不要緊,還真讓東倭首領引他們去了一座海上孤島,稱為“蓬萊神島”,相傳是秦始皇未能尋得的人間仙境,其上的神水仙桃有延年益壽之功效。
連老百姓都知道,若真有他們說的這麼神,那東倭豈不是近水樓台,又怎麼會寸守在彈丸之地,僅僅隻有不到大曜一個城的人口。
許是感到歲月流逝,懼怕年華不再,求神若渴的天子自我蒙蔽了雙眼,為了早日得道獲得長生,甚至不惜同意了東倭那邊占據南海通商十五城的要求。
幸好朝中仍有肱骨老臣寸步不讓,太子太傅甚至自刎于問政台,連太後都親自出宮勸阻,這才勉強攔住了天子,沒有簽訂書面上的協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