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嬌娥不說話,氣氛一時僵持住。
陳熹果斷不等了,“我來操作,你配合一下,很快就好。”他讓女醫師幫許嬌娥躺好,自己開始手消。
一旁的女醫師捏着手裡的注射器,生生反應了幾秒。
陳醫生是他們科最年輕的副高,眼底病變及眼底病臨床診療,視網膜脫離視網膜病變以及眼外傷領域業内頂尖技術的醫生,這類的手術一般不上手的。
陳熹等女醫師給他遞來重新準備好的器具。
診療床上,再次躺好的人睫毛上還沾濕着,素着的臉在燈光下更加冷白,嘴唇緊抿,一雙含水的桃花眼楚楚可憐地盯着天花闆。
垂眸面對這張臉,陳熹究竟還是停了一下,隔着口罩安撫,“别緊張,針頭沒有針尖,不會紮傷你。”
他也再次嚴陣交代,“眼睛睜開,頭别動,一會兒感覺到有水流到咽喉擡手示意一下,不要怕,是生理鹽水,感覺到水流直接吞掉。”
許嬌娥剛要點頭,就被陳熹隔着乳膠手套的掌根抵住額頭,“頭千萬不要動。”
帶着些歉意,許嬌娥感歎,醫生還是蠻溫柔的。頃刻,她全部的精力都在努力控制自己的頭頸。
陳熹手中的針穩穩朝她眼睛落下來時,多少叮囑終究抵不過身體的條件反射,頭是不動了,手卻本能要捉眼睛上方的那隻手。
“别碰我。”陳熹穩住自己的手,厲聲喝止她的危險行為。
接着,全程清醒的許嬌娥,由女醫師握住她的手,驚恐中一口口咽下從鼻腔裡灌進來的藥水。
終于,許嬌娥等來一聲“好了”。她曆劫一趟的驚魂未定,隻覺得左眼角部位麻木且澀澀的痛感,淌着淚且睜不開。
一改對陳醫生的初印象,許嬌娥心中反口,他是沒有同情心的劊子手。
虛捂着半張左臉的人,已經聽不清爽醫囑,接過來女醫師遞給她藥袋和病例,再次道謝,披散着長發匆匆出了診療室。
女醫師搖頭,收拾着器械,一面和一旁洗手的陳熹吐槽。
“這女患者真是的,突然就上手。我給她操作的時候她突然坐起來,給我吓死了。還要我弄暈她再做手術,搞笑吧,成年患者這麼不配合,真是少見。”
陳熹不予評論地笑笑,“每個人都有對未知的恐懼,不了解手術過程吧。”
女醫師贊陳醫生不愧公認的好脾氣,也有些讪讪略過自己術前醫囑的粗糙。
她心裡面暗道,院裡多少女同事的白月光,風光霁月如陳醫生,也是人性而非神性,無動于衷心如止水不過你們入不了他的法眼罷了。面對這個級别的美女,陳醫生也會寬容甚至偏袒。
“唉!”
她轉身才要撤掉診療床上的一次性醫用墊單,拾到上面一隻米奇頭的mini Cooper車鑰匙,“剛才那個患者的吧,車鑰匙也能掉。”
陳熹看過去,頓了頓,伸手拿過來,“給我吧,我來處理。”
女醫師一愣,陳醫生已經理所當然接過車鑰匙,轉頭出了診療室。她暗暗撇嘴,雄性生物的通病,就是顔值即正義的膚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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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嬌娥真真感覺人麻了,虛遮着半張臉從電梯裡出來。
她算是猜中了開頭,沒猜中經過和結尾,一隻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路走得小心翼翼,裝在藥袋裡的手機嗞嗞震動起來。
許嬌娥停在門診大廳的大門邊去掏手機。
左邊眼睛還是睜不大開的不适意,來電又是個陌生号碼,她語氣有點冷,“你好,哪位。”
“你好,是許嬌娥患者嗎。”
許嬌娥遲疑一下,“對,你是……”
“我是今天你的主診醫生陳熹。你的車鑰匙可能掉在診療室了,你确認一下,米奇鑰匙殼。”
“啊……”許嬌娥聞言去摸了摸自己褲子的側插兜,果然空了,“是我的,我現在上去取,謝謝。”
那頭電話裡卻是笑了笑,和煦地問她位置,他要下樓吃飯,順道給她拿下來。
許嬌娥洋相死了,撥了撥頭發等在正門口,看不清楚的人無端的緊張,半擋着臉想陳醫生應該能認出她來吧。
直到一個高瘦的白色身影靠近,許嬌娥微眯着眼睛愣愣地呆了一下。
沒了口罩的遮擋,陳熹微笑着指指胸牌,“陳熹,”他手裡的鑰匙遞過去,“是你的吧。”
“謝謝陳醫生,不好意思,麻煩你了。”許嬌娥實在尴尬,藥袋挂在手腕上,手裡的病曆本折了折,伸手隻想快點取回鑰匙走人。
“還不舒服?”陳熹瞧她還遮着左眼,鑰匙又突然收回。
許嬌娥一點詫異,仰臉看着他。
“一點點,那個,我不耽誤你用餐時間了。”她的手還懸在他身前。
“冒昧地問一句,你打算這樣開車?”陳熹不大贊同的謹慎。
他一句話把許嬌娥問住了,她确實看不太清楚,略微局促的人張口,“我車上有眼鏡,沒想到要手術,沒帶下來。”
陳熹深深一聲歎息,眼前人顯然會錯意,更沒能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我認為你現在的狀态不适合自駕車,存在安全隐患,叫個代駕吧。”
醫生還管這個?許嬌娥直接被他岀離醫患關系、理所應當的泰然發言硬控了幾秒。
出于對救死扶傷白衣天使的天然尊敬,以及,人家才剛給她看診治療,她客氣地應下,“我車子沒停在醫院,隔着兩條馬路呢,我到地方再約代駕。”
可這陳醫生不為所動,對沒有覺悟的人不大信任,他一颔首,“同你走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