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一閃而過的猶豫,随即很忠犬地點頭,“你喜歡就拿。”說完還不夠,長臂一伸,隔壁桌上的也撈過來,“一個夠了?”
看戲半天的姜之論突然大喘氣,給人踏到尾巴一樣,“老闆,我今天輪夜班……”
總之就是,他天塌了。
陳熹這才轉頭來顧旁邊的大活人,“嗯,你辛苦,有問題可以給我打電話。”
小姜醫生一臉作孽相,看來他老師已經戀愛腦上頭了。不管,擒賊先擒王,識相的人轉臉朝師母求助,要師母擡擡手,您是不知道,醫學人有自己的玄學,“這是我的平安果。”
許嬌娥聽完一臉懵,是真的懵。
姜之論堅定的眼神,最後的掙紮,求老師快換衣服吧,别讓師母等久了。他繞過陳熹跟許嬌娥介紹醫院的夜班之神,那些一代代醫生口口相傳的規則,還有醫院的硬通貨——水筆。
哦,對了,他還有查房記錄等老闆簽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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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許嬌娥在陳熹的湖景平層裡,間接體驗了一遭“夜班之神”的威力。
許嬌娥不認床,但她有個難戒掉的習慣,睡覺要抱着她小辰光的嬰兒枕,或者天藍色的棉紗小蓋毯。這麼多年,她離家不論距離遠近又或時間長短,必定都會帶着她的棉紗毯。
今朝臨時臨了的決定,加之身體不适意,她也沒多堅持便來了陳熹家裡。
眼下,即便難受且很困,躺在陳熹給她新換了床品的主卧大床上,許嬌娥就是昏昏沉沉好久難入睡。
陳熹中間輕手輕腳來看了她兩次,床上的人輾轉着,終于也忍不住煞性子,“你走來走去想哪能!煩人精!”
“我的衣服烘幹好要熨的。”
“明天那麼早起,我講了不要來你家的。”
“我隐形眼鏡沒拿哪能辦。”
……
陳熹認真地聽她也看她,雖然有點不明所以卻也好耐心,小心翼翼安撫。他坐在床邊由生病的人發作,許嬌娥講什麼都照單全收地哄人。
他好像現在才理解情和愛的意義。從前他甚至想象不出他有這樣的耐性。這樣柔柔的燈光寂靜的夜,他會坐在床邊聽着一個人随性而起的小脾氣。而他看着眼前人,卻覺得心中柔軟又滾燙。
最終,許嬌娥好委屈呢,伸出手絞着陳熹T恤下擺的一角,“陳熹,我想要我的毯子。”
陳熹手覆在許嬌娥滑膩膩的一節手臂上,發燒的緣故,手心傳來的溫度有些熱。他摒不住微微揚起嘴角,溫柔的眉目傳遞出他的情緒,輕緩又略低沉的腔調,“原來是找你的阿貝貝,我去幫你取過來?”
許嬌娥幽幽望着他不說話,絞着他衣角的手不松開。
“算啦,你陪我一下,我好困。”
藥物作用催發,許嬌娥睡着了。而陳醫生折騰了半天,果真給一個電話召回醫院。
不知道睡了多久,許嬌娥醒過來。房間柔和的氛圍燈還亮着,她困思懵懂的,眼前糊了好久,才朦朦胧胧看清楚周遭。
許嬌娥習慣性伸手去床頭櫃摸眼鏡呢,差點碰翻水杯才算徹底吓醒。
她坐起身湊近床頭櫃,壓在杯底下有一張便簽紙。她拿起來,上面是幾行整齊的行楷字:
醫院電話,接轉院眼外傷患者需要我去一趟,根據初診和病情描述,估計2個小時左右能回來。抱歉,如果醒來喝點水,退熱出汗需要補水,有事打電話,我會交代巡回護士轉給我。
便簽的末尾,有人嚴謹又貼心地留了時間,淩晨3點26分。
許嬌娥揉揉眼睛,再微眯着眼睛瞧瞧窗戶,窗簾透過來的微光,該是天亮了。
趿上拖鞋出房間去,在沒有主人的房子裡醒來,她還有點陌生也有些拘束。餐廚客廳轉悠了一圈,突然走廊那邊一聲鎖響,許嬌娥吓一跳,回頭眯起眼睛望過去,隻看得見一個白T灰褲的高瘦身影往她這邊走過來。
“陳熹?”許嬌娥澀澀的聲音試着喊了聲。
“是我。”
陳熹走過來,頭發還半濕着,人都柔和許多。看套在他黑色T恤裡薄薄一片的人,他圈許嬌娥進懷裡,“看清楚了嗎。”
陳熹再貼一下她的額頭,輕輕歸攏好她有些亂的頭發,問她退燒了人感覺好些了沒,要不要先去沖個澡。
許嬌娥還一點懵懂的樣子任他抱着,臉輕輕貼在他的肩窩處,聲音淺淺的,答非所問。
“是不是因為我吃掉了你的蘋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