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年文旅發展勢頭足,S城和周邊一帶憑着文化和資源優勢,更是旅遊熱門目的地。輪到節假日就是,平常人山人海的地方現在你下腳都困難。
陳熹和許嬌娥這趟全蟹宴的約會,給拖到假期第三日才成行。
假期頭一天,是許嬌娥因為擔心假期店内客流量會增加,想坐鎮一天,也看看需不需要加一個假期臨時的兼職大學生。陳熹倒沒影響,換個地方工作罷,攜着電腦資料在工作室作陪。
許嬌娥怕假期的高速堵,累人還浪費時間遊車河,他們是預定的第二天一家老字号園林餐廳。偏偏不湊巧,她忙過來第一日,第二天陳醫生給醫院搖走了。
陳醫生感慨,你們大概知不道,節假日才最是各種離譜急診的高發時段。大概大家都閑下來,人閑事多,各種稀奇古怪的意外也就多了。
今朝的患者中年男性,打毛栗子紮到眼球。棘手的是家屬自行拔出異物過程不當,且患者自訴當時一時慌張,以頻繁活動眼球的方式自查。就這個狀況,還趕上家屬全不管患者的病情,才檢查過就拉着醫生不撒手,要保證給他們治好,值班醫生這才緊急搖人。
等陳熹再忙完回頭,預定時間早過了。
也因着這個插曲,陳熹幹脆不計較30多公裡高速塞不塞車,聯系了家裡相熟的一位水産老闆。
每年各類時鮮的季節,他們生意人家的一些往來需求,都是在劉老闆處訂貨。恰好,他同時經營一家私宴型的湖景餐廳,全蟹宴最為出名。
出發當天,路況比預想的好,正常時間出門,到地方也沒耽誤。
劉老闆接到陳熹電話提前迎出來,等在給他們預留的車位旁。
生意人三分在口,三分在眼。劉老闆揮灑自如的世故圓融,曉得這位陳家二子真真的讀書人,不上心家裡産業特立獨行當醫生的,仍是他們才停當下車,便上前熱絡寒暄,好些時候會面不到,勞他還記得來照顧他蟹莊的生意。
陳熹今天閑适的裝扮,面上如同今朝天氣般和煦,招呼着劉老闆的恭維話,是我們勞煩劉老闆才是。會面麼,“會面不到我才該是好事,看見醫生,都躲着走。”說完,他還不忘打趣身邊的許嬌娥一眼。
劉老闆笑開,這位二公子不插手生意,自然一向的淡薄交際,眼下倒是比記憶中好相與不少,想是身邊這位年輕俏豔的小姐的面子。
生意人一雙察人觀色的眼睛,心思更是活絡,一面引他們往莊子裡頭去,中午他留了視野最好的包間,帶個臨湖的小花園,年輕小姑娘不是喜歡講什麼……出片嗎,好拍照的。
螃蟹也是今朝剛撈上來正宗陽澄湖土生土長的大閘蟹,劉老闆問現在安排廚房出菜,或者,“我去年在旁邊辟了塊湖區出來,可以自己撈蟹,還有幾隻小烏篷船,今天天好,遊遊船也蠻适意的。”
陳熹看許嬌娥,問她的意思。
撈蟹她刷到過網絡上的vlog,講實話,她有點怵這些活物,烏篷船她倒想去看看。
她住的文保區臨着老城中心,常看到護城河也有遊船項目。不過多是針對外地遊客刻意為之的水鄉文化,遊船也少了些江南韻緻。
許嬌娥也不忸怩,大方接受老闆的推介,她想去看看烏篷船。
望陳熹一眼,許嬌娥自然曉得這些多少沾着老闆的生意經,她轉頭仍舊認真道謝,“謝謝費心了。”
陳熹垂眸,瞧自家孩子一般寵溺意味的眼神,也謝過劉老闆。
船泊處,劉老闆招來船工,好生交代了幾句,便自覺退到一旁,說回去聽他們信,靠岸了給他去個電話,他好讓後廚師傅先張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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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熹前一步跨到船上,再伸手去牽許嬌娥。
許嬌娥今天穿的正是被陳醫生嫌棄“穿不了幾天”的貓跟鞋。眼前腳邊一灘水,狹長的船身給人高馬大的人站得逼仄地輕晃。
興緻勃勃的人犯了難,不大曉得如何下腳。
陳熹手臂抻了半天,看許嬌娥面上猶豫得很,幹脆一條長腿踏到岸上,伸出一雙手鼓勵,怕什麼,抱你上來。
許嬌娥咬咬牙,瞥他一眼,才不要,她隻肯抓住他一隻手臂借力,一隻腳小心踩到那攤淺水窩,一隻腳看準船沿一踏。
才一踏上船,自立自強的模子立即上演了馬失前蹄。許嬌娥倏然兩隻腳齊齊一滑,洋相得要命。她就曉得,羊皮大底沾上水要完蛋,旁的不說,桐油漆面的船闆上鐵定要打滑的。
陳熹眼疾手快地撈住許嬌娥,船身蕩起來,他緊張的眉眼打量她,“動動腳,有沒有傷着。”
那有那麼誇張,吃了一驚罷了。她恹恹的口吻小聲怪這水漬,“羊皮底不能要了。”
陳醫生看許嬌娥當真沒事,暗忖,說什麼來着,穿不了幾天。
到底上回被數落,學霸腦袋教訓變為經驗的融會貫通,這回他學乖了,心理活動未宣之于口,攙着她的手臂安頓她坐好,嘴上卻促狹人,“還是要抱你不是。”
真稀罕,陳醫生莫不是跟着船蕩漾起來了,也會當着人講這般輕佻嫌疑的話。
許嬌娥瞪他,面孔發燙。
二人對面坐着,咿咿呀呀的搖槳聲裡,船尾一圈圈波紋蕩開去,空氣裡有偶爾一陣濕漉漉的水腥氣。
“湖中居人事舟楫,家家以舟做生業”,這氣息大約就是水鄉人記憶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