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現在也才過了不到一星期,劉姨居然病到連許則成都無法上工的程度?
這怎麼會呢?
腦海中閃過劉婉柔溫柔淡雅的面容,原書中的結局劃過心尖,她克制不住地心慌。
她急忙往毛線廠趕,不一會兒就到了許家門口,還未走進,就傳來裡頭唐明喜慌張失措的聲音。
“劉姨!”
姜玥心下更慌,一把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進劉婉柔房間,隻見床上劉婉柔面容枯槁暗黃,深陷的雙眼緊閉着,唇邊還溢着來不及拭去的鮮血。
她躺在床上,身體仿佛失去所有力氣般癱着,每次呼吸都像是要耗盡她全身力氣,與大年初一那個溫暖和煦的人天差地别。
“劉姨,你——”
姜玥話剛脫口,鼻尖酸意将她剩下的話語吞入腹中。
“姐,你終于來了!劉姨念了你好久,成哥不讓我去叫你來。”
姜玥呆呆地望着床上的身影,不知道為何腦海中閃過那段她最不想回憶的畫面。
煙火喧嚣中,灰白天色與堅硬水泥地翻轉着,母親和父親一前一後緊緊地抱住幼小的她,四周隻有自己恐懼無措到極點的呼喊聲,卻始終等不到将她救出困境的人。
她最厭惡死亡。
可她深深地意識到,劉婉柔是真的要死了。
如書裡所說的那般,活不過這個冬天。
“玥……玥玥。”
一聲用盡全力卻十分輕微的聲音穿透耳膜,姜玥瞬間驚醒,推開跪坐在地上麻木空洞的許則成,握住劉婉柔的手。
“劉姨,我在這,玥玥來看你了,你不是說這回來就要教我收尾的嗎?”
怎麼就……
“玥……玥玥,這……這個給你。”劉婉柔另一隻手艱難拿過放置在床側的毛衣,俨然就是姜玥織的那件。
“教……估計是教不了,阿姨幫你收……收好尾了。”
看着那件領口完好的毛衣,姜玥眼眶淚意沒能刹住,奪框而出。
她都病成這樣了,居然還記得要幫自己收尾,那得是拖着多大的痛苦織下這一針一線?
劉婉柔餘光看了眼失神的許則成,眼中蓄滿不舍與擔憂,她拍了拍姜玥的手,仿佛用盡最後一絲力氣。
“玥……玥,要記……記得,多陪——”
她最後的話還沒說完,手卻瞬間失了力氣,沉沉地垂了下去。
“劉姨!”
“劉姨!”
“媽——”
随着三人悲痛的呼喊,這個溫婉卻勞累半生的女人結束了她的一生。
姜玥怔怔地看着她尚未合上的眼睛,顫着手撫上她的眉眼。
劉姨……我會的,我幫您好好陪着他。
我沒騙您,他以後定會一路順遂,您會在天上做最富貴的豪門貴太太。
您安息吧。
…
這年代講求破四舊,劉婉柔的喪禮辦得極其簡單,許則成将劉婉柔葬在父親墓地旁,立了塊石碑刻上母親名字,這所謂的葬禮就算是完成了。
傍晚時分,姜玥費力地爬上小山丘,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陡然松了口氣。
唐明喜說,許則成自淩晨時分安葬完劉婉柔後,便找不着人了,她第一時間想到來這裡看看,果然找到了他。
落日餘晖籠罩着他蕭瑟孤單的身影,憑添落寞。
一種說不出的心疼在姜玥心間蔓延,她悄然走近,在他身側席地而坐。
“你知道嗎?很久很久以前,我的……媽媽就過世了。”
“臨死前,她抱着我哭了好久,說對不起我要留我一個人了。”
姜玥看着眼前的山林壯闊,腦海中浮現的是那兩雙鮮血淋淋卻死死抱緊自己不放的手。
“我其實恨過她,恨她把我帶來世上又讓我孤苦無依。”
許則成望着她深陷回憶中的側臉,指尖微動,卻見姜玥蓦然轉頭對上他的視線,目光溫柔而堅定。
“許則成,你很幸運,你的媽媽陪了你二十年。”
“盡管過得困苦,但是有她的每一天,你都是最幸福的。”
“往後的日子,你有和她的回憶相伴,不會孤單的。”
“你别怕,我陪着你。”
許則成那雙漆黑深沉的眼眸緊鎖着她的目光,眼中痛苦悲傷逐漸聚攏擴散,下一瞬,他伸手擁住了她。
姜玥渾身一僵。
“讓我靠一下……就一下。”
他嗓音嘶啞着,一字一句說得分外沉重,仿佛肩上背負着沉重的重擔,壓得他連說話力氣都沒有了。
姜玥心間一疼,手不自覺生疏地撫上他的後背,回抱着他。
許則成渾身一僵,而後越發用力地将她抱緊,像是要将她融入他的身體裡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