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頤然今天在學校多少有些心神不甯。手機落在她媽媽的車裡了。她一會怕媽媽看到她跟同學聊天的内容,一會又擔心媽媽把她手機沒收掉,以至于一整天都沒怎麼聽課。
剛上初中的時候,她就因為手機的事跟媽媽大吵一架。吵完又冷戰了一個月,那一個月她沒喊過一句“媽媽”,最後還是爸爸給她買了手機。
甯頤然和往常一樣準時出校門。這次乖乖坐在副駕上,一上車就仔細觀察媽媽的表情。媽媽看上去和平時一樣,她松了口氣,在副駕上一通翻找,“媽,我的手機呢?”
“早上落我車裡,我給你帶回家了。”
甯頤然小臉立刻拉下來,“你幹嘛動我手機啊!”
應真的眼睛一直盯着校門,聽到這,轉過頭看着女兒,耐着性子道:“是你自己落在我車裡的。我怕放在車裡不安全,帶回家放在你房間桌上。剛才我去了趟奶奶家,出來就直接來接你。我也不可能時時刻刻帶着你的手機出門。”
媽媽那雙眼睛掃過來,甯頤然才注意到她有些不高興,于是闆着臉撅着嘴不說話。
沒有手機,她不能戴着耳機聽歌,也不想跟媽媽說話,隻能氣呼呼地把頭撇頭窗外。
反正,路上她絕對不會開口跟她媽說一句話的。絕對!
過了一會,車子還沒發動,甯頤然差點破功。一擡頭看到她表姐陳穗背着書包,站在學校門口探頭探腦的。
應真一邊沖外甥女招手,一邊對女兒道:“你表姨今天有事,我替她接下穗穗。”
陳穗身型瘦削,校服套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她比甯頤然大一歲,個頭卻要矮很多,頭發也少,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鏡。雖然其貌不揚,但她在培華很出名,是學校奧數集訓隊的成員,經常代表學校去外頭參加比賽。
看到應真,陳穗那張緊皺的小臉終于露出笑容,背着書包朝她們跑過來,打開車門坐在後座,很親熱地沖應真喊了聲“姨”,又跟甯頤然打了聲招呼。
原本甯頤然打算路上閉着眼睛睡覺,沒想到她媽和陳穗一路聊個沒完。從每天幾點起幾點睡,到吃什麼喝什麼,反正她媽媽一開口永遠都這些沒營養的話。陳穗竟然一點不覺得煩,路上唧唧喳喳地說個不停。
甯頤然覺都沒法睡,又不想說話,隻能從書包裡拿出在學校訂的雜志看。
一到家,她背着書包直接往自己房去了。往常到家,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今天她一點也不覺得餓,氣都氣飽了。
應真看着女兒的背影,眉頭皺了起來,叫住女兒:“頤然,穗穗姐姐難得來家裡玩,你放下書包過來陪姐姐說說話。”
家裡有客人,一定要先打完招呼再回自己房間。女兒從小到大,應真都是這麼教育的。往常女兒都很懂禮貌,今天也不知怎麼了。
甯頤然腳步頓住,轉過頭看着她媽,語氣仍然有些不耐煩:“我一身的汗,先去洗個澡。”
應真沒再說什麼,換了身衣服準備繼續做晚飯。
陳穗不是頭一回來表姨家裡,每次來都要感歎表姨家好大。她光着腳踩在大理石地闆上,直到姨媽遞給她一雙拖鞋。
應真看出外甥女的不自在,沖她招招手:“穗穗,你過為幫我摘芹菜。”
陳穗求之不得,放下書包就去了廚房。除了芹菜沒來得及摘,應真出門接女兒之前已經備好菜了。番茄牛尾骨湯炖好放在砂鍋裡保溫。雞腿也煮好了,她套上手套把雞腿撕成絲,然後切好蔥絲和蒜末,淋上準備好的醬汁,拌好放進冰箱裡冷藏。
夏天丈夫和女兒都很愛吃涼拌菜。雞絲拌好後,應真就開始炒熱菜。陳穗在一旁認真地看着小姨做菜的步驟。要是她會做飯就好了,以後晚上就可以不用吃外賣。
“小姨,你每天做這麼多菜不累嗎?”
“不累啊。”應真一邊炒菜一邊問外甥女,“你媽帶你搬出去住,現在晚飯誰做呢?”
陳穗神色黯淡下去:“沒人做。我媽給我點外賣吃。”
“那晚上餓了怎麼辦?”
“喝水呗。”
陳穗摘好芹菜洗幹淨遞給小姨,一擡頭發現小姨正溫柔地看着她。
外甥女随口一句話,讓應真心裡發酸,她摸了摸小姑娘的頭:“那你今晚多吃點。”
應真十幾歲就到北市來演戲,在北市隻有姨媽李茹華一門親戚。剛來北市人生地不熟,她在姨媽家住了好幾個月,後來才搬出來自己租房子住。
李茹華和應真婆婆一樣很早丈夫就去世了,一個人拉扯着女兒。女兒田佳蕙結婚後,李茹華不想一個人生活。就把名下兩套房子都挂出去出租,自己搬到女兒家住。兩套房子的租金都拿給女兒女婿補貼家用。
誰知女兒放着好好日子不過,非要離婚,沒多久女婿搬出去。李茹華天天在家念叨,沒完沒了說女兒離婚的事。
田佳蕙哪裡受得了,在外頭租了一套小兩居,帶着女兒穗穗一起生活。她和朋友合夥開了個民樂培訓工作室,專門教小朋友彈各種樂器。這種課外班時間也不固定,大多在晚上和周末。加上最近田佳蕙又談了個年下男朋友,有時候還要跟男朋友約會。
于是,陳穗晚上經常一個人在家,晚飯都是她媽幫她點好外賣。
這麼多年,應真一直很念姨媽的情。李茹華原本并不是很看上去這個小地方來的外甥女。倒沒想到應真到北市後,演戲真的演出了名堂,還找了個條件很好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