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星看也不看地下的狼藉,冷然道:“還請父皇明示。”
皇帝冷笑一聲,就在慕南星以為他要直接喊人進來把自己拖出去砍頭的時候,卻看見皇帝正正衣領,慢條斯理地拿起旁邊的茶輕呡一口,不緊不慢道:“你以為,你現在背靠林蕭月便可以高枕無憂?”
“父皇何以得出這個結論?”
“實話告訴你吧,”皇帝背對着慕南星,語氣與剛才勃然大怒時完全不同:“林蕭月再也回不來了,你就給我在宮裡乖乖兒陪着太後吧。沒有朕的命令,再也不準出宮半步!”
慕南星:“???”
“怎麼?你以為有太後的信任,此事便會隻交給你一人?笑話,朕早對太後說過,女人隻不過是件華麗的裝飾品,難堪大用。”
慕南星懵了,她完全不想跟他在這個時候去辯駁價值觀,顯然此刻有更重要的問題:“你是說,不是你派的殺手?”
這句話出去的瞬間,皇帝猝然轉身。那一刻,慕南星從皇帝臉上看到了迷茫、難以置信、怒火夾雜在一起的各種情緒。
皇帝走到慕南星眼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問道:“此言何意?”
慕南星咽一下口水,覺得這要是誤會,那她今天可在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敢對皇帝這種态度。
慕南星以一種十分沉着冷靜的口吻說道:“我在回京的路上遇到一夥人,自稱受皇命而來,傳父皇口谕。說靜樂行為有失,責其......自盡。”
“豈有此理!天子腳下竟然有人敢假傳聖旨!”皇帝睥睨她一眼,在所有情緒中怒火被慢慢放大:“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認為朕惡如豺狼?”
現在認為你是個好人還來得及嗎?慕南星震驚之餘在心裡開始哀嚎。曆史上弑父殺親的皇帝還少了?但是,她攤上的這個便宜父皇好像還真沒那麼不正常。
“所以确實是假的?”慕南星的眼眶裡一下子蓄滿淚水:“當時那些人拿不出聖旨,我無論如何是不肯相信的。沒想到在我提出要面見父皇時,這些人竟然以皇命為由,打算直接殺了我。”
“好在當時恰好路過一隊江湖人士,靜樂才得已逃生。我想,無論那些人所言是真是假,靜樂總要親自來問一問父皇。若是父皇親口......”
慕南星低頭偷偷抹掉眼淚,慘然一笑:“如真是如此,靜樂至少算是死得其所。”
皇帝看出了慕南星的故作堅強,多日來的怒火竟然消了一大半。沉默半晌,他開口道:“可記得假傳聖旨者為何人?待會兒讓韓統領布貼抓人,剩下的......”
慕南星點點頭。
“罷了,林蕭月慣會蠱惑人心,哄騙你們這些小女兒自然不在話下。之前的事朕不再追究,往後,你就安心在皇宮住下。”
“父皇!”像是要印證慕南星的話,慕南星試探地問道:“如果,林蕭月自始至終對您隻有敬畏呢?”
“敬畏~”皇帝歎息道:“天無二日,民無二主。縱他是敬是畏,隻能有一種結局,你可明白?”
“靜樂明白。”慕南星低頭:“靜樂......還有一事。”
“是你那個婢女吧?”皇帝今日的耐心超出慕南星的想象,然而态度之堅決倒是和預想所差無幾,他道:“朕雖說過既往不咎,但也絕不容許你再插手此事。回去吧。”
“父皇,”
“靜樂!”一聲怒喝,皇帝的忍耐顯然已經到了極點:“一個婢子而已,你若是想要,去内務府随便挑幾個。别再繼續忤逆你父皇。”
但錯過今天可就沒機會了,慕南星隻能賭一賭。她跪了下來,已經足夠表明自己的态度。
皇帝的聲音沉地如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若是她自願去呢?”
“怎麼可能?”慕南星下意識反駁。
“靜樂,”皇帝突然問了一句話:“在你心裡,朕是個怎樣的人?”
慕南星不知如何開口。
皇帝似是自言自語,語氣間是讓慕南星惶然的蒼涼:"朕自繼位以來,宿夜勤勉,殚精竭慮,唯以天下蒼生為念,自問無愧于天地。到頭來卻是人心離散,臣非臣,子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