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涯村的人說,近些年來這海上很不太平,前幾日還有.......”陸雲征斂眸低聲說:“還有漁民失了蹤,可船隻卻完好無損的漂回了岸邊。”
“原來這就是陸将軍一定要邀我同往的因由。”淩蕪煞有介事的點點頭。
聞昱眉心緊蹙,心中總覺得陸雲征就這麼将淩蕪拉扯進這件事有些不妥。可還未等他開口,淩蕪便已先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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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立夏,天氣漸熱,萬物繁茂,可雷雨也增多了。
陸雲征特地選了個天色十分晴好的日子,領着衆人登船出了海。劉副将雇來的是艘三桅商船,船身修長,船首高昂。船體通身漆成了玄青色,唯有船舷描刻朱紅卷雲紋,在朝陽映照之下頗有些氣派。
此刻,帆索嘩啦啦一陣響動,主帆次第升起,在海風鼓蕩之下,帆面霎時間飽滿如弓。船身微微一震,破開碧波,激起白色的浪花,身後的臨涯村很快便看不清了。
甲闆之上,劉副将領着兩個人來見陸雲征,“将軍,這兩位是在臨涯村找來的向導。”
陸雲征視線在面前的兩人間打了個轉,蹙眉問:“怎麼還有個小孩兒?”
劉副将回道:“回将軍,他叫林淵。年歲雖不大,卻是臨涯村裡水性最好的。”
陸雲征微微颔首,也不再多問,隻沉聲吩咐劉副将帶這二人去找船老大安置。
“呼......”跟在劉副将身後的林淵暗暗舒了一口氣。他這次是瞞着爺爺跟上船的,好險沒被退回去。林淵默默看了眼遠方,心道爺爺現在應該已經看到了他的留信,定是很生氣。
可是,他是一定要走這一趟的。他真的很想知道村裡那些失蹤的叔伯去了哪兒,還有他的父親。
船員們都是一直跟着這艘商船的,雖則近兩年出海比較少,但也多是經驗老道的好手。船老大姓區,是個方臉的中年人,長年在海上,被海風吹得膚色有些黑,人卻十分和善。他見林淵年紀小,便隻叫他負責幫忙給客艙的貴人們送飯食。
是以,林淵在船上的這一個白日過的很是悠閑,還從船員大哥們那裡聽來不少新奇故事。
日暮時分,林淵剛給客艙裡送去了晚飯,等他端着自己的飯食坐在甲闆上時,日頭已經完全落下了。
夜空深邃,除了那輪新月,便是漫天閃爍的繁星。林淵靠着船舷抱膝而坐,隻覺心情格外激動。這是他十五年來第一次出海,許是因為父親的事,爺爺從不允許他随船出海。
林淵從領口拉出條紅繩,繩子下墜着個玉佩,是半個同心結的樣式。父親出事時,林淵才出生不久,林淵對他可謂是半分印象也無。而這玉佩是他母親去世前留給他的,說是在父親身上也有一塊一樣的,整好能與這個拼完整。
林淵正望着玉佩出神,忽然聽到船上有人在喊“不好,要下大雨了。”
他猛的站起身,擡頭才發現,天色已經變了。
漆黑的夜空已不見半點星光,狂風卷着鹹濕的水汽将桅帆撲打的獵獵作響。豆大的雨點砸在甲闆上,漸漸演變成了瓢潑大雨。
“收帆,快收帆!”船老大猛然拔高的聲音裡透着焦急。
甲闆上的幾個船員聞聲散開,三兩步沖向桅杆。船帆半收時,夜幕中倏地劃過一道銀亮的閃電。立在船舷旁的林淵借着那光亮,清晰的看見不遠處卷起的浪頭,正如快速移動的小山坡一般朝這艘船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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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巨浪從側面打來,船體猛地傾斜,甲闆上撲滿了海水。林淵腳下一滑,眼看就要墜入深海,千鈞一發之際,他死死的抓緊了船舷上的一截欄杆。冰冷的海水沒過了他的腰間,又随着船身回正而嘩啦啦退去。
林淵心跳如擂鼓,縱使他水性好,但若真在這樣的情況下墜海,恐怕也是兇多吉少。
他個子小,又是在這樣危急嘈雜的情況下,甲闆上的船員們都在聽船老大的吩咐,奮力想要穩住船身。一時竟無人發現林淵深陷困境。
林淵努力想要借着欄杆爬上來,可惜風浪不止,瓢潑的大雨澆的他眼都快睜不開了。船身每一次起伏都伴着木料不堪重負的咯吱聲,似是要被這惡劣的環境摧殘解體一般。
漸漸地,林淵有些堅持不住了。在船體再一次被浪頭高高抛起時,林淵隻覺身體一輕,雙手再也抓握不住濕滑的欄杆,墜落的瞬間,他絕望的閉上了眼。
就在他快要被海水湮沒時,忽然腰間一緊,身體似是被繩索卷住一般頓住了。
“快把手給我!”一道沉穩清冽的聲音傳來。
林淵猛的睜開眼,印入眼眸的是一張清冷俊逸的臉。
此人正是自二樓客艙趕來的聞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