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淵從莊子上下隻言片語的談論中知曉,這雲天宗放出告示,隻要是有修行資質的少年,都會收入宗門之中安排差事,其父母家人也可入籍,成為宗派外事一脈的私戶,從此居住在雲天山腳下周圍幫着打理宗門田産房屋商戶買賣等雜事。樊淵聽得如此,不由對這雲天宗有了些許改觀。本以為這是一個以權謀勢,以武壓人的狠角色。沒想到這宗主倒頗有些頭腦,将凡人也順便收攏起來擴充自己的勢力。他日,數代人在此休養生息,即便宗門中出了天才大能之輩,想離開宗門去往更好的地方,那這裡也永遠是他的根,無法擺脫。
等到處暑那日前夕,莊子的農戶們整日起早貪黑,實在無暇分身帶着孩子們去往雲天山,樊淵便帶着莊子上下十幾個少年進入城中,來到城西雲天山山腳下的小鎮上。臨走之時,農戶們紛紛拿出銀錢和幹糧給孩子們帶上,對着樊淵千叮咛萬囑咐,生怕路上出了什麼閃失。樊淵無奈,隻得鄒了個小謊,說自己在城中有人接應,叫他們不必擔心,這才進了城。
雲天山腳下人滿為患熙熙攘攘,以樊淵為首的十幾個人在小鎮從頭轉到尾才在一處巷子裡找到一戶人家願意将院落房屋出租給樊淵住宿。未免夜長夢多,樊淵立刻叫孩子們站在莊子門口等待,自己則進去與院落主人立字據付銀子。
字據還未寫完的時候,外面一陣吵嚷,接着一陣陣叫聲雜亂無比。樊淵心下微沉,立刻疾步朝外走去。院落之外,孩子們亂成一團吵嚷紛紛。前方路上停着幾輛馬車,馬車上圍着深藍色的帷幔,車輪馬鞍無一不是嶄新,看來這主人非富即貴。
“怎麼了?是受傷了嗎?”
一位年紀比樊淵大些的孩子焦急的說道:“樊兄弟,我們本來坐在門口休息,誰知道這馬車以來,從車上下來幾個人便要趕我們走。我......”
話還沒說完,隻聽見一聲清高嘹亮的聲音傳來:“你就是這群小崽子中領頭的?”
樊淵已經知道發生何事,也看到地上坐着的孩子破裂的衣袖與胳膊上隆起的紅痕。便皺着眉放眼一瞧,看到說話的正是馬車旁邊的一位車夫,語氣充滿不屑與傲慢。樊淵生了些怒意,問道:“别管我是誰,這孩子胳膊上的鞭印,是你打的?”
車夫微微一愣,笑道:“你這小毛頭真是沒教養,也不睜眼看看我們這是誰家的馬車?快些帶着這些崽子們走吧,這個院子我們家兩位少爺包了。”
樊淵忍着怒氣沉着臉道:“凡是得有個先來後到,我們先你們後,即便你們再富貴,也占不到這個理。”
車夫一時語塞,惱羞成怒,伸手想要拿鞭子。車中傳來一陣笑聲,道:“真是牙尖嘴利。我問你,你簽字據了嗎?付銀子了嗎?”
樊淵黑着臉道:“字據剛拟好,還未簽,也未付銀子。”
車簾被掀開,一位衣着金絲黑底長袍的少年低頭走了出來跳下馬車,他長發編成一大束高高束在腦後,縛着鑲嵌珍珠的黑色發帶,發髻頂端顫顫巍巍晃着一枚七彩流光的碧玺。少年笑道:“既然沒簽字據沒付銀子,那就不是你們的。到底讓誰住,店家說了算,是嗎店家?”
店家顯然清楚地知道少年的身份,悄悄使了個眼色給樊淵,忙笑道:“雖說這些少年先來,但是做生意的都是為了賺錢嘛,既然二位都想住下,自然價高者得。”
少年拍手道:“好一個價高者得,我最不缺的就是銀錢。這位小兄弟你出多少銀子?我出雙倍。”
樊淵壓下怒氣平靜說道:“我們錢财有限,既然你執意要住在這裡,我們離開便是。隻是,你的車夫無故打人,這可怎麼說?”
少年瞥了一眼地上挂着淚痕的少年,掃了一眼自己的車夫,道:“打人嘛,自然是沖動了。去,賠他些銀子。越多越好,堵住他的嘴巴。”
車夫點頭哈腰,忙從懷中取出一錠銀子扔給地上的少年。
樊淵彎腰撿起沾了灰塵的銀子,吹了吹塵土塞到哭泣少年的懷中說道:“既然他們賠了銀子,我們就走吧,再找找其他地方。”
少年乖乖點點頭,擡手用衣袖擦了擦臉頰。十幾個少年臉上雖不忿,但他們自小嘗盡了人間冷暖,知道這種富貴人家的孩子不是能惹得起的,便紛紛點頭準備離去。
身後,富貴少爺的聲音傳來,喊道:“喂,整個小鎮已經沒有院子能住了,都已經滿滿當當。要不,我把馬車借給你将就着用一用?可别半夜被野狼給叼走了。哈哈哈。”
樊淵頭也不回擺擺手,冷淡的說到:“多謝美意,不必如此。”
兩個時辰後,孩子們都累的氣喘籲籲,汗流浃背。果然如那個富貴人家少爺所說,整個小鎮的所有客棧都人滿為患,就連商鋪人家都塞得滿滿當當。樊淵無奈。
方才,樊淵不願與那富貴少爺争執,不是因為自己生性淡然心胸開闊。而是有兩個原因。其一,這些孩子中,還真有一個有些修行資質,若是入了這雲天宗,勢必要與那少爺相遇。為了這個孩子的安全,也為了其他農家孩子不被大家族所惦記報複,他不得不忍下。其二,他總覺得這片小鎮似乎被神識所籠罩。樊淵不知這神識是想要做什麼,但在人家的地界,還是不要出頭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