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影子發出嗡嗡的震響，像飛鳥、像蜂群，從城市上空劃過，切開雲霧，最後停落在收于一點。

螺旋槳的風刮起的氣流吹動着楊華枝的衣角，她的視線從屏幕上掃過，将一個個數據記入腦中。

太陽能電池保證了續航能力，飛行器可以有更充足的時間進行建築局部搜查。她對比着城市模型圖，規劃出了幾個停駐點，她精準地将飛行器電量卡在20%的位置，讓它停在停駐點上，暫停充能。

能源的問題得以解決，但另一個問題就是控制範圍。飛行器有一定的控制範圍，超過了上限就會斷開鍊接，因此她隻能将K區的巡邏地帶劃分為不同的區域，在每個區域的中點處設置起飛點。而飛行器起飛巡邏的任務便交到了外勤部的手上。

起初外勤部的人還頗有抱怨，認為飛行器的操作太複雜，對應的數據收集方式也與他們以前不同。他們好不容易才熟悉了過去的數據收集方式，如今又要換新的。不少人表示，這麼麻煩，他們還是願意靠着自己的雙手雙腳進行巡邏。

楊柳風是個開明的隊長，反正飛行器已經交到他們手中了，選擇人工還是機器，全憑他們自己決定。

楊華枝将飛行器使用及管理方式拟定完畢，交給了文秘部。接下來的事情便交給其他的人解決，她隻負責維修飛行器、升級飛行器，以及線路規劃管理。

外勤部的人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将飛行器帶上，沒過多久，他們便閉上了嘴。嘗到了甜頭的人一傳十，十傳百，機械化巡邏的事情便由此傳開。

楊華枝在K區設立了十個飛行器的放飛起點，此後外勤部的巡邏工作便由地毯式搜索轉換為了定點發送飛行器、監控搜查效果、批量收集數據、按時收回飛行器。相對而言，他們的工作量比以前少了很多，即使并不熟悉操作，對照着說明書一一去做，也總能完成。

等熟練了，那操作便更不值一提。

外勤部将數據收集以後，下一步就是文秘部的數據分析整理提交任務。

“現在他們外勤部倒是輕松了，你什麼時候給我們文秘部的系統也更新一下？”鄧潔撐在楊華枝的桌上，抱怨道：“我每天對比着監控和數據表做二次檢查，感覺眼睛都要瞎了。”

局長通過了機械化巡邏的提案，但始終對飛行器巡邏的結果不太放心。因此文秘部需要對每次收集的數據資料進行二次檢查以後，做完這些步驟以後，局長才肯在每日數據的末端簽上自己的名字。即使飛行器收集的第一手數據就足夠完美，二次檢查就是徒勞。

“文秘部系統啊……那我得再想想，我現在還沒有頭緒。”楊華枝把玩着手裡的鏡頭，将它的鏡片拆了下來，換上另一塊磨好的新鏡片。

“據說你這個飛行器巡邏的技術已經傳播到了其他安全區，不少安全區也在聯系綠洲的技術員，試圖引進這個技術。”鄧潔揶揄道：“華枝，你現在可是大紅人了。”

“估計過不了多久，其他區就要來找你來一場全國巡回演出了。”鄧潔開着玩笑：“你的名字現在已經傳到了A區，說不定A區還會通過人才引進計劃，将你挖過去。”

“簽了合同的編制也能挖嗎？”

“當然，A區之所以強大，不僅僅是因為它是第一個建立的安全區，還因為，那裡聚集了所有的頂尖人才。他們才是全安全區的風向标，所有新技術的發源地。A區管理局的優先級是所有管理局裡最高的，他們手上有着不少人才引進的名額。”鄧潔說道：“像你這樣的人，他們肯定會想要發出邀請吧。”

事實确實如此。

楊柳風找到楊華枝，便是為了和她說這件事。

不過，來邀請她的不是A區，是B區，B區請求她作為技術顧問，到B區去進行指導交流。B區承諾會給她提供食宿以及聘請的高額獎金。但楊華枝有些猶豫，畢竟她來K區才一個多月，她剛熟悉這個地方，她還不想那麼快就換一個場地。即使他們給出了一個讓人垂涎欲滴的價格。

燒水壺在茶幾上燒水正沸，帶動着茶幾産生輕微的晃動。楊華枝坐在沙發上，看着眼前瓷白的茶杯，紅褐色的茶水在震動下晃蕩着，産生一圈又一圈的水紋，猶如漩渦一樣。

“B區雖然是二線城市，但目前發展勢頭很猛。我猜他們是想要接着你的助力，跻身一線，争奪比及A區的機會，與A區競争第一安全區的名号。”

“我沒有那麼厲害。”楊華枝否認道。

“不要小看你的實力。”楊柳風說道：“你才進來一個月，就改變了各大管理局的風向。能留在管理局的人大多有着敏銳的直覺，能見風行事。你的起點不低，但上限大家都不清楚，所以想得到你的人有很多。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楊柳風怕她不懂，提點了她：“你現在的處境比較尴尬，如果你拒絕了B區，就會得罪B區，但如果你答應了他們，你就會得罪A區。怎麼走都很難。”

楊華枝沉默了。她真的不喜歡，也不想卷入這些人心的鬥争之中，太累了。

“而且你現在代表的不隻是你自己，你的選擇還象征着K區的決定。”楊柳風按住自己的太陽穴：“這次确實是我疏忽了，沒有将這個項目循序推進。你進展太快，我也忘了告訴你要藏拙。鋒芒展露得太快，容易遭到針對。”

說到這，楊柳風的語氣一變：“你和綠洲科技是有什麼矛盾嗎？”

楊華枝愣住了。

“B區想要招募你，我打聽到這個決策的背後有着綠洲科技的推動，這一步棋是他們走出來的。所以我問你，你是不是和他們有矛盾？”

矛盾……确實是有的，那是屬于綠洲科技的黨派之争。

楊華枝還在華中科大上學的時候，與她導師平級的另一個教授一直想拉攏她，将她收納進自己的項目組，那位教授同樣隸屬于綠洲科技。若問她是不是和别人有矛盾，那她第一個想起的，便是他。自她拒絕那位教授的邀請，關于她的流言蜚語便出現在了學校裡。

那時，楊華枝負責的一個項目正巧與那位教授手下另一個學生的項目内容、數據、成果出現了高度重合。這事情一出，引發了不小的争議。

抄肯定是抄了，隻是這個項目究竟是誰抄誰，還莫衷一是。

學校壓下了議論聲，明面上表示會盡快調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