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夜霜今晚不打算回家的……要不是路飛光突然找來,他會在館裡待到第二天早上。
現在,上站在路邊的人行道,二人又陷入了僵持。
不管餘夜霜怎麼說,路飛光都堅持要送他回家。
餘夜霜有點頭疼,路飛光一幅不肯退讓的樣子,總不能兩個人在這幹站一晚上吧。
他看向路飛光,皺眉思考要怎麼解決。
一旁的路飛光心裡很堅決,心想,大不了自己就在這站一晚上。
從文體館出來時候氣氛還好好的,他剛一說要送人回家,餘夜霜就又突然炸毛了,冷冷地拒絕了他。
這一晚上,餘夜霜既沒有問他是怎麼找來的,也沒好奇他為什麼會來。現在深更半夜的,路飛光根本無法确定餘夜霜是不是真的會乖乖回家。
路飛光手抱在胸前,看着餘夜霜絞盡腦汁的樣子,提議,“我是不會讓步的,如果你實在不想我送你回家,還有一個辦法。”
餘夜霜擡眸跟他對視,沒吭聲,示意他先說完。
路飛光指指身後,“跟我回家。”
餘夜霜想都沒想就否決了這個提議。
路飛光卻像有點委屈似得湊到餘夜霜旁邊,握住他的手腕,晃一晃控訴道,“來找你之前我才洗完澡,頭發都沒擦幹,每到一個地方就跑去看你在不在那兒,後邊又全力以赴跟你那讨人嫌的朋友打了一場球,結果還差點被你丢棄在體育館裡,現在又站在這吹冷風。”
看出餘夜霜想反駁他,路飛光立馬續着剛剛的話頭繼續說,“我知道是我自己找來的,是我自作多情,多管閑事。但是在你挂掉電話那一刻,我就是特别想見你,想在你身邊。”
說着說着,竟然沒有了一開始想裝可憐的故意,路飛光察覺自己說的話有點怪,但也隻噎了一下,掰正餘夜霜的身體,讓對方面向他,“你不想讓我送你,我可以不送。你要是不想回家,也完全不用對我找借口。我們是朋友,朋友就是無條件可以接納彼此的一切啊。”
路飛光的眼神充滿了認真,餘夜霜感覺自己被那視線燙了一下,下意識想躲開,但是上半身兩條胳膊都被路飛光攥着。
他幹脆破罐子破摔,“我沒有覺得你多管閑事,也沒有不拿你當朋友。我确實不想回家,也不想跟你回家。朋友也不一定要全盤接收彼此的一切的,我有能力承擔屬于自己的情緒。”
餘夜霜深呼吸一口,反手握住路飛光的手臂,感受到對方小臂上跳動的青筋,定了定神,再次開口,“我很感謝你。但可能……我們對朋友的定義不太相同。”
餘夜霜覺得不難猜,以路飛光的性格,對朋友可能都像對他這樣,比較有求知欲和占有欲。
但餘夜霜卻不是。
在他屈指可數能算朋友的人裡邊,随意和輕松是他選擇維護的氛圍。
什麼苦大仇深的悲傷或凄慘可憐的原生家庭,永遠都不可能成為他的交際話筒。
朋友是一起快樂,朋友是一起沒心沒肺,朋友是志同道合。
朋友不是垃圾桶,不是義務救助站,連父母都給不了的愛和安全感,是不能指望通過朋友來奉獻的,那樣實在不公平。
所以餘夜霜可以良好的接受自己沒有什麼朋友這一事實。
他不需要志同道合,他也不想要小心翼翼,他更不想對别人不公平。
但路飛光真的是個怪人。他好像很希望餘夜霜能向他傾訴,好像很希望能獲得餘夜霜的不公平對待,好像很迫切地想給出一些東西。
一些餘夜霜不敢渴求的東西。
呼吸和脈搏再次同頻。
餘夜霜聽到路飛光的笑聲,聽到路飛光問他,“餘夜霜,你好膽小啊。你在怕什麼?害怕擁有從來沒有過的東西後突然又失去嗎?”
害怕失去嗎?
是害怕擁有。
不得不承認,路飛光真的很敏銳。
被人看透并且毫不留情地指出來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餘夜霜也笑了出聲,露八顆牙齒的那種端正的笑。
但路飛光看着,心裡卻咯噔一下,為什麼會覺得好脆弱……卻脆弱的好迷人……
“對啊,我就是害怕啊。害怕不可恥,逃避也不可恥。”
餘夜霜轉轉胳膊,手指拂過路飛光手臂上明顯的青筋,不由感慨,這皮下脂肪得多低啊,一邊漫不經心地自問自答,
“你知道什麼可恥嗎?就是非要把有自己這種生活方式的人拉到二十四小時曝光的玻璃箱裡,那還不如直接把人槍斃算了。”
他撣了撣路飛光肩膀處肉眼不可見的灰塵,換上副正經的神情,語氣卻有點像是乞求道,“路飛光,你别拉我好不好。”
*
最後兩個人都沒回家,餘夜霜帶路飛光去了附近的24小時城市圖書館。
茶水吧裡值班的是一個年輕的女生,估計是大學生做兼職的,他們進去的時候對方正倚在櫃子旁。
餘夜霜在台面上敲了敲,女生立馬睜開眼睛走過去,進入營業狀态,“你好,需要點什麼呢?”
餘夜霜拿起茶水單遞給後邊的路飛光,“喝什麼?你選。”
“你給我推薦一下?”路飛光朝餘夜霜讓過一半茶水單。
“我們這邊晚上主推的枸杞紅棗椰和麻薯阿華田都不錯的,都是熱飲。”店員很熱情的推薦了兩款。
路飛光對店員禮貌笑笑,但沒下決定,他看向懶懶撐着台面的餘夜霜,“你平時喜歡喝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