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至極。
希爾下意識“哈”了一聲。
空白的記憶海中依舊沒有碎片浮現,身體面對某些情況的下意識反應,卻比記憶要先一步浮出水面。
隐約有種奇怪的直覺,似乎他如果任由眼前的雌蟲對他下跪,未來……未來好像會被揍??
希爾身體在和大腦打架,最終在扭曲怪異的沉默中,他語氣溫和,垂下眼睛不知道是在平複誰的心緒,非常禮貌地詢問,生怕眼前軍雌又做出一些意外舉動,
“請問,我為什麼要問責你?”
——來自依舊不知道自己是一個雄蟲的希爾。
軍雌剛要開口,在餘光出現某道身影時,當即轉身一個軍禮,神情肅穆端正,與面對希爾時的溫馴沉默截然不同。
“上将!”
說完後,他像是想到了身邊還有一位雄蟲閣下,身上的氣勢又稍稍降了些許。
才剛從那樣的軍雌身上,感覺到一點熟悉影子的希爾,面對這種轉變若有所思,他轉過視線,看向冰涼視線始終打量着自己的、被稱之為上将的雌蟲。
希爾的視線第一時間看向對方的額頭,在那對觸角,緩緩轉了彎朝向自己後,那種對方真的是雌蟲的确定感,才莫名其妙地湧上心頭。
艾格萊深灰色眼睛不帶任何情緒,其中映入希爾的身影,在這一刻,珍貴的雄蟲閣下也隻能淪為他眼底渺小的影子。
他的視線從雄蟲那張格外俊美的臉上掃過,視線碰撞的時候,雄蟲眸底掠過的鋒芒,與面對軍雌是完全兩個态度。
艾格萊不知為何嗤了一聲,簡單地揮了揮手,已經蠢蠢欲動多時的醫療部隊一鼓作氣湧上,陷入雌蟲包圍圈的希爾瞳孔嘩地一下變圓,“等等,這個傷口不需要——”
“咳咳咳……”
高昂的醫療噴霧淹沒了視線。
醫療兵虎視眈眈地注視着雄蟲的傷口,直到親眼看見愈合,臉上的神情才像是老母親看見崽崽一樣,突然就柔和下來,視線中一股看着珍惜物種的灼熱,看着希爾。
希爾恨不得貼牆站立,認知上微妙的錯位感再度浮現,雌蟲們并沒有注意到,雄蟲完全敏捷地避過了每一個可能出現的肢體碰撞。
這期間,艾格萊轉頭看向身後跟來的漢特,語氣平緩,“是這位嗎?”
漢特一言難盡,他将剛才一幕收入眼底,此時還有些沒緩過神來,遲疑着又看了那個黑發的雄蟲一眼,才點開上司的光腦遞過去,“需要您的權限許可。”
光腦在艾格萊腕上連通信号,首先蹦出的是一連串的郵件信息,卻連播放音都沒能通過,就被一鍵删除,上将此時才點開那位記錄了雄蟲信息的文件,最後一份畫像出現。
截然不同的兩張臉。
“像是兔子和獅子的區别。”艾格萊點評,順手再度解開光腦,丢給了漢特,“不是他,但他是一個雄蟲。”
漢特“啊”了一聲,驚恐地看着根本不在意自己說了什麼重磅消息的上将。
所有雄蟲在雄蟲保護協會都具備檔案存儲,隻有毫無身份編号的雄蟲,才會在被軍雌靠近時毫無反應,換言之,如果這是一個擁有合法身份的雄蟲,手拿武器的軍雌在靠近的瞬間,身上的戰鬥系統就會頃刻封鎖武器軌道,并發出警告信号提醒軍雌。
系統永遠以确保雄蟲安全作為第一準則。
而不是像這樣,在雄蟲受傷之後,瘋了一樣咆哮在每個雌蟲的耳邊。
系統在為自己的失職而憤怒。
問題是,漢特崩潰,“自從十年前蟲族新法典确立,每一位雄蟲都要強制性将身份編号輸入戰鬥系統内,不論年齡等級,當時十二軍團聯手強制下,不可能存在漏網雄蟲。”
艾格萊懶懶嗯了聲,朝着那邊的黑發雄蟲仰首示意了下,冷木灰色的松卷發滑到頸後,觸角懶洋洋向後,“那不就是一個。”
漢特轉過去,目光死死盯住那位閣下,為這個根本不可能出現的特例。
然而目前唯一比較慶幸的是,他們傷到的不是那位身份尊貴的高等級雄蟲,一位不知來由的雄蟲,連血液中的信息素濃度都弱不可聞,這樣的雄蟲并不值得第三軍團的上将,投注太多的心神。
不是那位閣下,就不會為第三軍團招來太多的麻煩。
好吧,漢特心想,撿到一隻雄蟲,也算是個可以報上去的功績。
.
授予口頭原諒,又給予文字諒解,最後簽署自願協議的希爾,面對檢測儀臨時給出的報告陷入沉默。
他斟酌着字句,“你們這個機器,壞了吧?”
“閣下,雖然不知道您的身體受到了什麼傷害,但是我們會将您安全的送回主星,屆時會有最權威的醫療團隊為您診斷,您不用害怕任何事,我們絕對不會傷害您!”
主治醫療醫師說完後,頓了下,心虛的看了一眼雄蟲已經看不出傷口的臉側,輕輕咳了咳,“您是珍貴的雄蟲,我們非常确信。”
半晌,希爾輕笑了一聲,指尖随意彈了下這張最普通的身份報告。
他們連一份詳細的身體數據都不願多做,醫療團隊的重視僅在分寸之内,那些軍雌的珍視流露于表面之上。
但這才是追随在蟲族元首身後的第三軍團。
曾經聽過的那句話在耳邊回蕩,不知真假卻莫名契合。
但脆弱?珍貴?
這無論如何都不是他的形容詞。
他們給出的雄蟲身份無法得到希爾的認同,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數據,一切都還沒到極限。
一個很簡單的道理。
機器沒出問題,那有問題的隻能是他。
這樣的情況下,傻子才回蟲族主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