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則魚讨了個沒趣,見這兩人看了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就是不看對方,也不知在鬧什麼别扭,呆在這裡摻和别人的家事,身上有如針紮一般,于是又出去了。
待他遠去以後,又是靜默一陣。君無渡突然道:“你未告訴他,你恐懼高處一事?”
程雲臻不知道他又吃錯了什麼藥,剛才被質問的情形還曆曆在目,于是隻道:“嗯。”
其實程雲臻隻是認為不能輕易暴露自己的弱點,若不是他當時被君無渡帶到幾千米的高空吓傻了,也不會脫口而出自己怕高。
君無渡卻不知腦補了什麼,神色終于和緩下來,坐在他身邊道:“臉色這麼差,且再休息會兒吧。放心,過幾日我便帶你出去。”
程雲臻得了他一句承諾,心中并未寬泛多少。不過知道他不生氣了,到底是松快了些,聽話躺下了。
他突然醍醐灌頂:不能再自欺欺人了,今日之事隻是個開頭,若不盡早逃離君無渡身邊,君無渡對他的控制隻會越來越深。
可……他和君無渡之間,無論身份地位還是修為都如同隔着天塹,他又如何能從此人手中逃離?
……
君無渡自然不知道秦雲腦子裡在想些什麼,他隻知道,秦雲睡了一覺之後臉色反而更差,整個人精氣神仿佛都被抽沒了。
程雲臻坐在石床邊上,輕輕地揉着自己的太陽穴。
一覺醒來,君無渡态度好了許多。既要将之前的事情翻篇,他不能不識擡舉。
于是甯則魚再回來時,便見兩人之間的氣氛已和緩許多。
君無渡面色如常道:“秦雲叨擾了你這幾天,多有不便。他随我左右,為我奉劍,才被劍道試域波及,若不是得你出手相助,恐怕會遭不少波折。秦雲,還不快謝過甯公子。”
程雲臻心中一哂,君無渡現在說話的模樣,與剛才質問他判若兩人。他頭也不擡,低聲道:“多謝甯公子。”
劍尊這話說得實在太客氣,甯則魚知道,秦雲手裡那把劍連劍傀都不怕,自能護他一段時間,于是拱手道:“劍尊客氣。”
他剛才出去後也咂摸出來,君無渡感到不快,恐怕是因為他與秦雲相處的這幾日。爐鼎通常都是被關在家中,是極為私密的禁.脔,他不僅與秦雲同吃同住,還摟抱過人家,雖是情急之下的舉動,可終歸不妥。
君無渡問:“你進來已經多久了?”
“不過三四年時間,還未感悟出劍意。”甯則魚道。
“我記得你是金丹修為,何必如此着急?待修為高些再來,說不定會有突破。”
君無渡強調了“金丹”二字。
甯則魚:“我也是這樣想的,若是到了三十歲還什麼都悟不出來,便不在這裡死耗了。”
他們聊修煉的事情,程雲臻本沒有插嘴的餘地。但他聽甯則魚說自己現在還未到三十歲,不禁有些驚訝地側耳過來。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麼年輕的金丹修士。
君無渡察覺到了程雲臻的反應,皮笑肉不笑地對甯則魚道:“既如此,甯道友自便,我帶秦雲先走了。”
甯則魚将他們送到門口,程雲臻始終一句話也沒說,沉默地跟在君無渡身後,像個木偶人。
兩人走出一段距離後,君無渡道:“你方才是覺得姓甯的很年輕?”
程雲臻抱着劍走在他身側稍後的位置,心力交瘁:“我知像主人這樣年少結丹的修士極少,才有些訝異。”
君無渡得了他這句回答,心中仍舊不滿意。他已經記不清自己的年紀了,約莫在三百二十幾歲,也就是虛長了秦雲三百歲。
可知這三百年中,他閉關渡劫就要去掉将近二百五十年。況且他還有分身,若要算起來,他分身因受魔毒侵擾,肉身和修為不穩,第一次見秦雲的時候才十七八歲。
他一面思索算着年齡,一面高深莫測地看着程雲臻,硬生生地給程雲臻看到渾身發毛。
程雲臻懷疑謝鸾絕對和甯則魚有什麼過節,不然為什麼一定要和他比?
怕君無渡再發難,程雲臻硬着頭皮違心道:“甯公子雖厲害,但遠不及您,您來了,我才能安心。”
聽得他說了這兩句話,不知為何,君無渡腳步一頓,而後又明顯快了起來。
程雲臻在心裡暗罵一聲,隻能扯開步子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