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載香氛的橙花尾調裡混入極淡的碘伏氣息,陸言卿扶着皮質座椅的手頓了頓。
頂燈暖黃的光暈中,謝思虞右手虎口處的創可貼邊緣微微翹起,露出半道暗紅血痕,不由蹙眉:“你下午去哪裡了?手怎麼回事?”
謝思虞低垂的眸光微閃,沒第一時間回答,而是遞給陸言卿一塊點心:“直接從公司來清吧的?”
陸言卿坐着沒動,目光一瞬不瞬落在謝思虞挂着溫和笑容的臉上:“謝總不要轉移話題。”
謝思虞拆點心盒子的動作滞了半拍,無奈解釋:“不是要瞞你,下午我去了華康醫院,在門診二樓走廊上碰到撒潑不打針的小朋友,他摔碎的玻璃杯碎片不小心劃傷了手指。”
她将謊言裹進糖霜,像過往三年在謝明遠面前承諾會幫謝氏上市時那樣娴熟。
事實是傍晚她獨自回謝家老宅,謝明遠沒看到陸言卿同行十分不高興。
原本她找借口糊弄過去了,沒想到被謝知瑤當場拆穿,照片裡陸言卿和鐘晚意坐在清吧卡座,正低頭說着什麼。
她陽奉陰違的行為觸怒了謝明遠,他拿起陶瓷茶杯砸在她腳邊,手指沒能幸免被劃傷罷了。
陸言卿接過點心,舀起一勺奶油,金屬勺柄映出兩人的身影:“是胃又難受了?”
“不是,有些失眠,餘醫生建議每周一次針灸。”
謝思虞靜默片刻才坦言,因為每周都需要去一次醫院,時間長也不可能瞞得住。
果然。
她沒猜錯。
昨晚謝思虞能在車裡睡着,就是因為失眠長時間睡眠不足導緻。
陸言卿呼吸有點沉,奶油在舌尖化開的瞬間她覺得有點苦澀。
忽然想起回來第一天見到謝思虞,她眼下有淡淡的黛青。
“下次我陪你去。”
陸言卿忽然開口,謝思虞一時沒明白,含着溫柔笑意的眼眸裡閃過一抹茫然:“什麼?”
陸言卿偏頭看向謝思虞,一字一句頓道:“下次針灸,我陪你去醫院。”
謝思虞愕然,反應過來有些慌亂,垂眸避開陸言卿炙熱的目光,握方向盤的手倏地收緊,真皮紋路硌進掌心肌膚。
後視鏡挂着的平安符,那是去年陸言卿生日她陪同陸奶奶去寺廟求來的,金線繡的‘安’字正在夜色裡流淌微光。
“怕我針灸時逃跑?”
她試圖用玩笑掩飾悸動,尾音好似沾上奶油蛋糕的甜膩。
賓利車左側空的停車位突然進來一輛車,汽車引擎聲恰到好處地遮蓋了過快的心跳。
陸言卿抽了張濕巾擦拭嘴角,薰衣草香型恰是謝思虞梳妝台上那款,她豈會沒聽出謝思虞說的是玩笑話,但她卻很認真:“關于你失眠的情況,我要親自詢問那位餘醫生。”
“因為我發現但凡跟你身體有關的事,你都不是很在意,且總是避重就輕糊弄我。”
謝思虞心口一窒,短而促地呼吸了兩下。
清吧招牌上霓虹燈光從車窗傾瀉而入,儀表盤上時間跳動的數字,還有陸言卿身上若有若無的雪松香,這些具象的數據此刻都在佐證——她正在被某人溫柔地對待。
一時眼眶發澀,在眼淚漫上來那刻,謝思虞将車窗玻璃降下,一邊啟動引擎一邊說:“正好今晚有時間,西郊店距離這裡也近,帶你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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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城雙栖雲境西郊店。
雙子塔樓頂部有長廊連接,其中綠植就有三十多種。空中‘森林’能成為榕城網紅打卡點,吸引無數遊客,也算名副其實。
“謝總,陸總。”
負責商場夜間巡邏的安保組長将整棟樓的門禁卡交給謝思虞,目光在陸言卿身上多停留了幾秒。
他是兩年前商場開業才入職,按理說平時也見不到集團總裁,更别說出國三年的陸言卿。
之所以有謝思虞的私人聯系方式,也是因為這兩年她多次夜間到訪西郊店。
“辛苦,我們大概待半個小時。”
謝思虞拿了門禁卡,眼神示意陸言卿跟上。
安保組長目送兩人進入商場大門,不由擡頭看向雙子塔頂樓,就很納悶兒:“這頂樓是有什麼特别之處嗎?”
值得謝思虞來了一次又一次。
他當然不知道,空中‘森林’的圖紙是三年前陸言卿帶領設計部小組成員繪制,嘔心瀝血兩個月才敲定的最終版本。
這裡是謝思虞為數不多能寄托思念的地方。
雙子塔在頂樓12層。
晚上十點後,商場部分公共區域的中央空調會自動關掉,電梯運行過程中有涼風襲來,陸言卿注意到謝思虞穿着短款西裝,脫下羊絨大衣披在她肩上:“針灸後不能受涼。”
羊絨大衣包裹住身體,謝思虞還能感受到上面有陸言卿的體溫,側過頭見她隻剩一件羊絨毛衣,當即就要把衣服脫下來:“不行,這樣你會感冒。”
陸言卿摁住謝思虞要脫衣服的手,嚴肅且認真反駁:“聽話,我可不想大半夜送你去醫院。”
掌心裡屬于謝思虞的指尖很是柔軟,她不着痕迹松開,補充了一句,“今晚我喝酒了,不能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