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他呼吸近乎停滞,血液凝固在原地,靈魂像是被四分五裂又匆匆黏合,渾身不受控制的顫抖。
“許離,好久不見。”
江予懷安靜的注視着他,認真的說。
久嗎?五個多月,不算久。
可許離卻又真實的覺得,時間其實過的很緩慢,以至于當他再一次見到江予懷的時候,竟然打心底生出一絲陌生來。
好像這是十多年裡,他第一次看清江予懷。
跳出曾經自己親手編織的濾鏡屏障,其實江予懷和這咖啡店裡來來往往的所有人沒有什麼區别。大家都不過是普通人罷了,萍水相逢,沒有人會注意你的身份地位。
許離從前認為的那些所謂隔閡、不平等,不過是因為喜歡,愛慕,所以把自己放在了下等位置,心甘情願仰望他。
許離強裝鎮定,扯出一個笑容,回了句:“好久不見。”
說完,沒等江予懷做反應,徑直略過他坐到了Ava身邊。
“Ava,Leo今天臨時加了場拍攝來不了了,他讓我跟你說聲抱歉。”
Ava親昵的摟住許離的肩膀,不甚在意的道:“沒關系,本來我這次也主要是來見你的。”
許離笑了笑。江予懷已經在對面落座,許離避開他的視線,轉向他身邊矮矮胖胖的美國男人,問:“這位是?”
“他是我丈夫,你叫他Gary就行。”Ava介紹道。
許離颔首,“Gary。”
Ava看看許離,又看看江予懷,“zephyr,你和Darcy認識?”
許離愣了兩秒,才意識到Darcy指的是江予懷。江予懷擡眸,似是很期待他的答案。
許離:“嗯,以前高中是一個學校的,算是校友吧。”
校友?
江予懷神色不明的抿了口面前的咖啡。
好苦……
須臾,他用中文輕聲開口,自言自語說了句:“原來我們連朋友都不算了嗎?”
在場隻有許離能聽懂中文,這句話是對誰說的不言而喻。
整件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許離沒做好再見江予懷的準備,也不想再一次讓自己落入情緒的陷阱,隻好豎起渾身的刺來保護自己,哪怕知道這麼做會兩敗俱傷,可此刻,他也顧不得了。
許離沒回答,靠在椅背上,平靜的說:“是你讓Ava約我出來的?”
江予懷自嘲的笑笑,面前的許離陌生的讓他有些害怕。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應該出現在對方面前,或許,一切都變了,隻剩下他的一廂情願。
“你就是這麼想我的?”
“如果我猜錯了,那抱歉。”
話已出口,再說抱歉也拔不出紮在對方心裡的刺,許離最擅揣度心理、捕捉情緒,他不可能不知道,這麼做隻會讓刺紮的更深。
要是陳緘在現場,一定會忍不住罵一句:真實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江予懷故作大度的搖頭,“你的病好一點了嗎?”
“好多了,有Ava幫我,我恢複的很快。”
聽到許離誇自己,Ava還有些不好意思,“病人的配合也很重要,zephyr願意敞開心扉和我溝通,所以才能加快恢複速度。”
饒是他倆剛才用中文交談,Gary聽不懂,不過他還是能從兩人狀态裡看出些不對勁,趁Ava和許離交談間隙,他湊到江予懷耳邊:“zephyr是不是你口中離開德海的朋友?”
“是。”江予懷淡淡的說。
“我就說,你倆不對勁,很不對勁!”他貼心補充了句,“要不要我和Ava給你們留點空間?”
江予懷勾了勾嘴角,“樂意之至。”
夫妻倆随口找了個理由先行離開,桌前隻剩江予懷和許離兩人面面相觑,相對無言。
“這次來打算什麼時候走?”許離喝了口咖啡,淡淡的道。
“後天。”
咖啡店在放《six feet under》,窗外風有些大,隔壁桌的男人正在對女朋友抱怨工作壓力大,哦,他是互聯網企業的,互聯網企業近些年很吃香……
江予懷任由思緒被勾着走,他天南海北的胡思亂想,卻獨獨不敢想一點關于面前這人的事兒。
許離側着臉望向窗外,看不出情緒。
加州的陽光這麼烈,他竟然一點也沒被曬黑,隻是臉色不再是不健康的蒼白,倒是比之前多了些血色。
許離回頭,目光瑟縮了一下,勾了勾嘴角:“還剩兩天,你要是願意,可以去聖莫妮卡沙灘逛逛,那裡有摩天輪和過山車,落日時候去,景色很壯觀。”
江予懷蹙起眉:“你坐過?”
“沒。”許離聳聳肩,“”那兒都是情侶去的,我可不想去吃他們的狗糧。
江予懷心情好了點兒,問:“你呢?你更喜歡去哪裡?”
“我更喜歡去拉古納海灘,那裡景色優美,遊客還少。”
“許離。”江予懷出聲打斷他,“你……什麼時候回德海?”
許離輕笑一聲,“你為什麼覺得我會回德海?”
“也是,德海帶給你的都是不好的記憶。”
不是。
也有好的記憶,一起在海邊淋雨,一起喝酒,一起回家,這些記憶都很美好,隻是……
“你會一直留在洛杉矶?”
許離煩躁的撇開頭,“我還沒想好。”
沉默許久。
江予懷:“你這幾天有空嗎?我想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