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灑落在床頭,謝琰坐到了床榻邊沿,不緊不慢地解起了自己的外袍。
沈攜玉側身躺着,借這窗邊的月色,看他背影的輪廓。
“謝懷安,你怎麼這麼兇。”
沈攜玉假意歎息道:“我明明是在關心你的身體,你竟然這麼不領情,真是好讓我傷心啊……”
他嘴上說自己傷心,可這語氣怎麼聽也不像是那麼一回事。
謝琰一邊脫着衣服,一邊平靜地說:“我很兇麼。”
沈攜玉盯着他的背影,想了想道:“還好,反正你一直就是那幅樣子,也沒給過多少人好臉色。”
謝懷安那性子,确實談不上兇,就是冷而已。這人實在是太冷淡了,冷得像是雪原高川上捂不熱的冰。
直到現在,沈攜玉都很難将他和“欲望”二字聯系在一起。因為他壓根沒見識過謝懷安别的表情,也想象不出他陷入欲望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的。
像謝懷安這種級别的天才謀士,仿佛生來就已經摒除了凡人的欲望,做出的一切行為都是由理智而非獸性所主宰的。那人禁欲,冷漠,克制,走一步想十步,從來不做沒有意義的事。
可偶然之間,他窺見了謝懷安這幅孤高的聖人皮囊下,竟然藏了那樣不可告人的欲望……這實在讓人感覺到顫栗般的興奮。
謝琰擡手摘下琉璃鏡,拿在手裡把玩着,他的道歉聲裡聽不出什麼誠意:“對不起。”
“原諒你了。”
沈攜玉還是很大度地原諒了他,嬉皮笑臉地拍了拍床說:“阿琰哥哥,上來侍寝吧。”
“……”黑暗中,謝琰把玩着鏡片的手指僵硬了一瞬,終于偏頭看了過來。
沈攜玉翻了個身,也盯着那人看。
謝懷安不喜歡和人親近,一直坐在床邊磨磨蹭蹭,就是不上來。他雖然遷就了沈攜玉的舉動,但骨子裡仿佛還是很抗拒和别人同寝,需要多做一點心理準備。
沈攜玉自知理虧,很有耐心地等着他準備好。兩個人相對無言了一會兒,終于還是謝琰先開口了。
那人很輕地歎息了一聲:“殿下。總是三更半夜的跑到我這裡來,是一點也不會害怕麼。”
“害怕,當然害怕了,我不就是因為害怕才來的嗎。”
沈攜玉忽略了他言辭中那點暗示性的意味,笑道:“謝懷安,都是你的錯。”
“原本我是不怕的,我又沒有害過人,就算這世上真的有鬼,也不至于找我尋仇吧。但是被你那麼一說,我又想了想,這惡迹斑斑的人是我老祖宗啊,父債子承,一代承一代,萬一就承我頭上了……”
謝琰垂眸看着手裡的琉璃鏡,沉聲道:“你之前不是怕我的嗎,這會兒又不怕了?”
沈攜玉看着他,不說話了。
說白了,他的确還是忌憚謝琰的,但這和怕鬼又不一樣,他怕的是謝琰與他為敵,幫别人對付他。相對來說,肯定還是怕鬼的情緒更直接一點。
但沈攜玉并不想承認自己忌憚他的,于是風輕雲淡地笑笑說:“哦,說說看,你有什麼值得我怕的地方。”
謝琰抛了抛手中的鏡片,情緒似乎有一點不易察覺的焦躁。
“你不是都知道了麼,”他說,“我有很嚴重的x瘾。”
或許是謝琰說這話的時候,言辭太過平常,沈攜玉一下子沒感覺到這有多露骨,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才察覺到一點不自在了。
謝懷安怎麼能這麼毫無芥蒂,直接跟他說起性瘾的事來了……
沈攜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那個不會傳染的吧。”
“……”
謝琰也被他弄沉默了。
“不會。”
“那還怕什麼。”
沈攜玉往床頭一靠,故作輕松地笑了笑:“難不成怕謝公子半夜對我獸性大發嗎?謝懷安,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吧。”
那人沒有說話,好似終于認命了似的,沉默地從櫃子裡多拿了一床被褥,丢到了床上。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南側的屋子的确比北側的暖和,沈攜玉裹着被子,覺得暖烘烘的,困意很快就上來了。
他把臉埋進被子裡,感覺到謝琰也上了床。黑暗中,他什麼也看不清,但是能感覺到那人的動作。
謝琰在他身側躺了下來,但是兩人分開很遠,還各自蓋了一床不同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