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又一次酒醉,裴少康幾乎是崩潰地抓着給他脫衣服的裴月來,叫他的名字。
問他:“你不肯承認喜歡我,是不是因為…害怕…我要你的心髒?”
裴月來說:“不是,我從不害怕把心髒給你。”
那時候的裴少康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隻顧癡癡望着他,期望他還有下半句。
他沒有白等,青年将他扶到床邊坐好,擦他嘴角的污漬,說:“我害怕的是,你不要我的心髒。”
明明語氣平和,背後透露出來的意思卻讓裴少康覺得寒意刺骨。
那晚之後,他不再用各種方式謀取裴月來的關心。
花天酒地,潇灑肆意。
因為裴少康知道,不管他做什麼,裴月來都不會放棄他、不管他。
裴月來大概理解裴少康的想法,他的那種笃定幾乎是寫在臉上的,直到他染上毒,戒毒失敗,戒毒失敗,戒毒失敗。
直到他被毒瘾發作時折磨地抓着裴月來的手咬,發瘋似喊叫着說你幫幫我,月來,你愛愛我,你幫我……
那種笃定才從眼角緩緩消失,化作細碎的恐懼勒住裴少康的每次呼吸。
裴月來看看自己的手臂,幹淨的衣物溫暖整潔,毫無血漬。
他曾用這雙手抱住那樣的裴少康,緊緊地抱住,卻說不出一個愛字。
裴少康望着似乎陷入回憶的青年,有些無法容忍對方在這種情景下還能将他忽視,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腕。
“你毫無緣由地說走就走,現在又突然回來跟我說裴少晏有心害我,如果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告訴我,月來,我要怎麼相信你?!”
晚風吹過來,臉上一片冰冷。
裴月來沒有後退,他撫平大衣一角,聲音依舊溫和,“你早就知道的,阿康,你不是例外。”
他不會愛人。
裴少康無法從青年臉上捕捉到任何謊言的痕迹,松開手握成拳放進兜裡,臉色糾結得難看。
裴月來太了解他,說:“我試過。”
“你……”
裴少康神色一動,他知道裴月來沒有理由騙他。
打破砂鍋問到底,歸根結底不過是想要一個回答,可惜目的雖然達到,卻不如何開心。
裴家二少爺扯扯嘴角,笑意全無:“看來結果一般。”
裴月來唇邊的弧度淡了些,聽到他說:“我甯願你是聽信裴遠川說了什麼話才選擇搬出去。”
“…大哥?”
他不明白這裡面有裴遠川什麼事。
裴少康便把當日書房的對話跟他說了,話題自然拐到裴遠川身上。
“要不要上去看看?”他沖近在咫尺的大廈昂昂下巴。
“今天就算了。”
裴少康點頭,看着青年自如的表情,心髒驟痛。
裴月來注意到他的表情,扶着他,問:“有沒有帶藥?”
“沒事,我沒事……”
裴少康就着青年的攙扶,順勢握住他的手指,用灌進冷風的嗓子道:“抱一下?”
看到對方略顯遲疑的停頓,又道:“最後一次。”
“你放心,我從不死纏爛打。”
面對裴少康的故作輕松,裴月來沒再拒絕。
幾乎是點頭的瞬間,他被對方扯入懷中,耳邊是被風吹散的哽咽。
車内,蔣永賢把文件放到後座。
“隻要再跑一趟就行,下次我自己來吧,就不勞煩您這個大忙人了……”
何瑞申随意靠着椅背,手裡掐着半截煙。
随着蔣永賢的呼喚,煙灰撣落,冷風卷走灰屑。
“在望什麼?”
見自己的話沒有獲得任何回應,蔣永賢很是好奇地順着好友的目光看出去,“魂都沒了。”
何瑞申的注意力放在街對面。
他其實并不是有意識地在看,隻是視線找到一個落點。
傍晚霞光落在兩個擁抱的男人身上。
直到分開站好,蔣永賢看清兩人的臉,才咦了一聲。
“這不是裴少康嘛?”
他母親蔣美娟跟裴少康的母親蔣美琳是親姐妹,兩人是血緣上的表親。
平時雖玩不到一處,逢年過節可沒少見面。
蔣永賢自然認得出他這個表弟,隻不過……
他的眼神挪到另外一張近來頻頻上報的臉上,笑容突然變得八卦。
啧啧兩聲,說:“光天化日摟摟抱抱,沒眼看啊沒眼看!”
紅燈還有三十秒。
蔣永賢兩隻手搭在方向盤上,看向旁邊無甚反應的人,随口道:“你最近好像挺在意裴家那些人?”
何瑞申彈落煙灰:“是他們陰魂不散。”
蔣永賢嗨了一聲,拍他肩膀,“武港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你既然回來,左右是要跟這些家夥打交道。”
他說着,把手架回方向盤,盯着前方倒數的紅色信号燈。
數字跳動間,不知怎麼突然想到那日在醫院門口,他身邊這大少爺在狗仔面前給裴家那養子解圍的畫面。
看向好友的下一秒,話風猛轉道:“原來你不是在看裴少康啊?”
“看他?”
何瑞申說:“你瞎了還是我瞎了。”
“……”蔣永賢想罵人。
裴家的大少爺裴少晏之前想要入何瑞申的投資線,三番兩次找上門,何瑞申都沒松口。
蔣永賢以為他看不上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裴家大少爺,想吃裴少康這條大魚,而這個想法又在見到對方吸毒新聞上報的時候徹底粉碎。
他望眼窗外,眼神鎖定在裴少康對面人的臉上。
因為剛才那個短暫的擁抱,青年微卷的黑發有些亂,他卻不怎麼在意,半垂着眼睫聽裴家二少爺說話,盡管被遮擋住大半個身體,側臉依舊驚人的漂亮。
蔣永賢默默念了句哈利路亞,随後擡手捂住半邊臉,這都什麼事兒啊。
綠燈。
蔣永賢立刻駛出等候區,糾結半分鐘,最後隻能說句:“…你注意點吧,他名聲一般。”
街景倒退,何瑞申終于收回眼神。
這大少爺撐着下巴,笑得不像好人,說:“那算他倒黴。”
蔣永賢:“……”
他忘了,關于名聲,大概沒人會比這個男人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