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綠草場上突然傳來歡呼。
風頭正盛的議員之子打出了老鷹球,人群簇擁着往果嶺移動。
細碎光斑透過玻璃灑在何瑞申的眉骨,他深深看裴月來一眼,說:“得分人。"
“你到公司上班了?”
裴月來嗯了一聲:“總要讓養父看到價值。”
他甚至覺得,在何瑞申把那張名片給他的時候,就知道他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不好奇我為什麼放裴少康的醜聞見報?”
裴家二少爺涉毒的新聞上報是何瑞申放手的結果。
裴月來在知道這一點後,卻沒有跟裴少康說,而是以此為基點,将對方拉到他的戰線。
何瑞申倚着門框的姿态像猛獸盤踞領地,肌肉線條随呼吸起伏,眼底裡蟄藏着審視。
“站在我們對立面的不是你。”
裴月來說:“螳螂捕蟬的時候,黃雀最好藏在樹影裡。”
裴家,何家,兩者的敵人是同一個。
男人搭在手臂上的手指輕扣:“我們?”
語氣中的不爽讓青年失笑。
何瑞申盯着他的笑容,不再糾結這個,語氣松了些。
“有事需要幫忙的話,可以找我。”
“當然,我手機裡可存着學長的号碼。”
有人來喊何瑞申,他打個手勢,不緊不慢笑着哦一聲:“聽着像是場面話。”
在裴家長大的養子,向來擅長說這樣的話。
裴月來心下一緊。
不管是夢境裡還在現實中,這個男人總會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讓他感到棘手。
何瑞申觀賞幾秒他的表情變化,歎氣:“不知怎麼,有種被冷落的感覺。”
“…那怎麼辦。”
“請我吃頓飯。”
回答得真快,像早就在這等着裴月來。
勘察加半島的極光下也有過這樣的對話。
回武港的前夜,何瑞申将凍僵的他裹進駝絨大衣,呼吸如同白桦凝霜:“真想謝我,回去請我吃飯。”
“好...”
冷到忘記自己在謝什麼的裴月來蜷在對方懷裡,昏沉應聲:“去普希金咖啡館......”
呆在一起不過三年時間,回想起來,每次呼吸都能捕捉到這個男人的殘影。
裴月來松開手指,點頭應聲。
何瑞申一點不客氣,“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
“剛剛有人叫你。”
“小事。”
“不行,要公司聚餐,改天。”
日料店的宴席喧嚣如沸。
裴月來望着刺身盤裡住漸融的冰霧,有些食不知味。
腦袋裡都是他拒絕那個人後對方略顯委屈的表情,雖然多多少少有演的成分在。
手機屏幕亮起又暗下,隻有那串倒背如流的數字在指間翻覆滑動。
清酒熏得鄰座同事滿面紅光,湊過來摟他肩膀:“阿裴今天心不在焉,等會續攤去酒吧?”
他正要婉拒,屏幕突然跳出新消息:
[我記得你不吃日料啊]
味噌湯摔倒在榻榻米上,冰鎮海膽随着瓷片飛濺。
“什麼事啊這麼急?”
“阿裴去哪?女朋友查崗?”
在驚呼聲中,罪魁禍首不顧抓起外套沖向走廊,任由湯汁在褲腳暈開深色痕迹。
推開門卻愣在原地。
走廊盡頭,何瑞申指尖煙頭明滅。
手機屏幕的光映在臉上,鎏金睫毛于夜中拓出蝶翼般的影,斯拉夫血統賦予的深邃輪廓在此刻顯出鬼魅般的俊美。
聽到響動,他碾滅煙蒂走來,夜霧在發梢融成晶瑩的水珠。
“吃完了?”
低啞嗓音裹着尼古丁的低沉,“挺快的,飽了——”
“你一直在等我?”
大概是很不習慣打斷别人說話,青年的聲線緊繃。
走廊頂燈突然閃爍,在兩人之間投下晃動的光栅。
“怕你又說場面話。”
何瑞申似笑非笑:“畢竟學弟看起來…很擅長這個。”
裴月來的瞳孔裡倒映出男人的五官,聽見對方又叫了叫他的名字。
“月來…?”
“嗯。”
青年向前半步,笑着問:“學長這個周末有時間嗎?”
應急燈的綠光在二人身後流轉,光影将影子擁成暧昧的一團。
“現在預約的話,要排到五年後。”
“真有人氣。”
“不過學弟總是有特權的……”
男人說着看向他,笑得很好聽:“你可以插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