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我真的真的很少自卑,我從小在外婆的誇贊之下長大,即使我失手打碎了外婆家傳的老玉镯,外婆都要一邊拍掌叫好一邊喊一聲碎碎平安……大概是因為從小無論做什麼都會得到肯定,我在歌詞創作之中完全意識不到自身的薄弱之處,如果一不留神,我便會在不知不覺之間将自己的所有缺點合理化。
即使身為一條十年的鹹魚,我依舊對理想十分樂觀,我認為隻要我寫出了作品本身就是成功,餘下的一切一切都交給聽衆、交給時間,留下了便留下,淘汰了便淘汰,時也,命也,一切順其自然。”秋水坦然地凝視着對面的阿初。
阿初聽到秋水這番話忽然聯想到早前在網上浏覽過的一幅羅伯特·杜瓦諾的攝影作品,陰霾潮濕的灰白天幕之下,音樂家大半邊身體暴露在雨中,一手插着大衣口袋,一手為樂器撐傘。
阿初知道秋水口中所說的就是事實,她用‘鹹魚’二字形容自己真的不是因為自卑。每個人都局限于自己頭頂的一方小小井口,如同青城鄉鎮的居民不知市區姑娘結婚不需要支付彩禮,如同雲城的老百姓無法容忍銀南秋這個青城女人的強勢。
阿初想秋水之所以樂于肯定她做的飯菜,她鋪的床單以及她在日常生活中所做的一切微小事情,或許都是因為秋水在成長過程中得到了無數熱情的誇贊。阿初在母親和繼父那些年裡從未得到過任何誇贊,她無論為那個家付出多少都被父母和妹妹視為理所應當。
阿初真的很羨慕秋水能夠擁有一個充滿幸福和溺愛的童年,假使時光可以回到過去,阿初真的很想到秋水的童年裡去看看,哪怕僅僅是做一個旁觀者,阿初也想像觀賞風景一樣觀賞秋水毫無缺憾的童年,原來這世真的有人在愛意裡侵泡着生長發芽直到長大。
假使當年銀河家裡沒有發生那件慘案,她是不是也會像秋水一樣成長為一個不知自卑為何物的孩子呢?銀河沒有秋水幸運,秋水的幸運從出生一隻持續到現在,銀河的幸運隻維系到十三歲那年。阿初在心疼銀河的同時忽然意識到自己在家庭方面的幸運和兩人相比稀少得可憐。
“阿初,這些記事本送你。”秋水回身從書架上取出一摞藍色封皮的記事本。
“為什麼送我這麼多記事本?”阿初捧着記事本疑惑地問秋水。
"你用這些記事本做練習,等這些記事本全部寫滿,我相信你也會成為一名出色的填詞人。"秋水絲毫不懷疑阿初是否可以勝任這個新身份。
“十三本,那要練習很久呢。”阿初感慨,随後又好奇地追問,“秋水,我發現你的辦公用品裡面有很多藍色的東西,你是很偏愛藍色嗎?”
“藍色嗎?我原本最喜歡的顔色是黑白,辦公用品之所以總選擇藍色……我想是因為藍色讓我感到安全吧……我生命中最幸福的那段時間就是在外婆身邊,我在外婆身邊大部分時間都是穿着藍色的服去上學,或許這就是我偏愛選擇這種顔色的根本原因。”秋水一時間深陷于舊時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