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公豹逃跑的功夫比哪吒想象得要好。
隻見那留山羊胡的灰袍道人屢屢在混天绫纏捆之際化做黑煙,飄散到更遠的水面重新凝成人形逃竄。
哪吒屢次撲空,大為光火,不斷丢出乾坤圈砸那黑煙,攻勢爆裂,竟讓那煙聚攏的時間越來越緩。
終于,申公豹再沒力氣遁逃,大頭朝下,以人身漂浮于海面。
“死了?哼!讓我再砸一圈!”哪吒揮手,再次擲出乾坤圈。
“小兔崽子!!”裝死的申公豹詐屍跳起,緊要關頭,左手複雜的法訣終于施展完畢。
自哪吒身後,海面驟然騰起高如山嶽的巨浪,帶着無盡威壓,瞬息間他吞沒!
那是憑空掀起的浪,沒有任何征兆,速度之快,便是哪吒反應過來,也召不回兩件法器護體。
哪吒被巨力拍壓入海,四周的水如同鐵壁般擠壓而來,耳邊隻剩下隔絕了世間聲音的轟鳴。
乾坤圈與混天绫稍慢些回歸本體,想拽他出海,卻屢次被恐怖的海流卷到更深處。
在水中翻了幾個跟鬥,哪吒再度迷失方向。
這此别說西北,連上下都辨不清,前後左右全是一般黑,他甚至不知該從哪個方向突破。
混天绫的紅光與乾坤圈的金色逐漸暗淡,裹纏着氧氣逐漸耗盡的小哪吒,墜入更深的深淵。
哪吒痛苦地卡住喉嚨,肺裡像快要炸掉一樣難受。
他不知道那灰袍道人與自己有什麼仇,他隻知,自己可能是要死了。
果然,他還是讨厭水。
敖丙居然生活在如此痛苦的地方嗎?
衣襟散亂,懷裡似有東西漂浮而出,慢慢遠離。
哪吒放開捂着脖子的雙手,下意識地去抓那兩個小面人。
意識彌留之際,他也不知自己為何如此。
他這般執着地來找敖丙,真的有意義嗎?
潛藏在心底最不願承認的念頭,如逃走的面人般冒出,無法掌控。
或許,敖丙并沒有生病,隻是在故意躲着他。
那條漂亮的妖龍大概是不喜歡他了,才會在那天清晨悄悄溜走。
父親鄙夷的斥責和鄰家孩童們躲避的神情,交替出現在眼前。
娘是喜歡他的,師父也是,可除此之外,再沒有了。
他真的,如此惹人厭嗎……
懷裡鼓包湧動,慢慢的,鑽出隻綠油油的小烏龜。
小烏龜回頭看看哪吒,又看看那兩個面人兒,揮動四隻小爪,努力朝它們遊去。
它張開口,試圖咬住面人兒,拖回到哪吒身邊,可它隻有一張嘴,咬完這個咬那個,忙活半天,竟是原地踏步。
忽然間,黑暗中現出兩隻黃色的燈籠,由遠及近,以驚人的速度迫來。
海水仿佛在傳播某種心跳般震動,待小烏龜終于用身體把面人兒們圈住,它看清了燈籠的全貌。
那是一條如噩夢般恐怖的大魚。
它皮膚表層長滿了凹凸不平的瘤狀物,背脊彎隆,兩側的鳍,像經曆過百年風雨的破碎船帆。
那對燈籠就是它的巨眼,渾濁無神,透着股冰冷的死寂。
小烏龜吓個半死,連逃跑都忘記了,原地縮殼,假裝不存在。
怪魚張開巨口,露出無數根黃黑交錯的尖牙,猛然朝哪吒咬去!
忽然間,海流劇變,一道藍光閃過,刹那間血肉橫飛,将這片海域污染得一片混沌!
* * *
“呵呵呵……咳!無知小兒,敢跟我咳、作對?這咳咳,這就你的下咳、場!”申公豹抱着塊木頭漂浮,咳出一口又一口的血。
方才的浪耗盡了他所有法力,眼下别說遁走,連避水和禦空都做不到。
那是孤注一擲的殺招,淹不掉哪吒,他就會被乾坤圈砸得腦漿迸裂。
萬幸,老天還是站在他這一邊的。
烏雲散盡,日頭也跟着露了出來,申公豹丢掉半條命,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這髒活本該交給龍族幹的,他怎的一時心急,親自動手了。
哎,修行者貴在修心,在這方面,倒是那個姜子牙更能沉住氣。
想起那個道貌岸然的家夥,申公豹吐出口血沫,隻覺得惡心。
元始天尊識人不清,放着他這等優秀弟子不用,竟将封神榜給了連仙都未修成的姜子牙,何等不公!
呸!好端端的竟想起那厮來,真是晦氣!
哼哼,一個兩個的都看不起他,行,他申公豹非要做出點成就,讓那些有眼無珠之輩後悔!
毀掉靈珠子隻是第一步,他還要進入朝歌,掌控纣王!
申公豹咬緊牙,自鼓起一番雄心壯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