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車流中,一輛定制的庫裡南停下。
司機已經下車,來給唐知頌拉開車門。
江彬低頭劃開通話記錄,準備給劉叔打電話。
側前響起唐知頌低沉清冽的嗓音,
“我送你。”
江彬擡眸看他,他已經很紳士地擡起手,擋在車門處,等着她上車,江彬也沒有矜持,說了一聲謝謝,先一步上車,唐知頌關好車門,從另一邊上。
車子徐徐發動。
空調溫度很低。
後座無疑很寬敞,中間還有一個工作台。
唐知頌脫下的西裝擱在台面上,司機一面緩緩往前開,一面問唐知頌,
“少爺,往哪兒開?”
唐知頌看向江彬,
“洲悅國際。”江彬報了個地址。
“好的,少夫人。”
唐知頌聽到“洲悅國際”四字,愣了下,洲悅國際離甯盛科技大樓并不遠,隻十分鐘車程,與此同時,他常住的大平層公寓也毗鄰江氏集團大廈,走路可達。
兩座豪宅隔江相對。
爺爺給的那些豪宅,雖然面積夠大,裝潢也奢華,卻離他們工作的地方太遠。
唐知頌一個都不喜歡。
如果江彬要房子,可以把他那棟公寓給她。
“要喝水嗎?”唐知頌問江彬,
車上有準備礦泉水。
江彬喝了點酒,四肢五骸熱辣辣的,再喝冷水,于身體不利。
“不用了,謝謝。”
還沒找到坐在自己丈夫車上的自覺,江彬依舊保持社交姿态。
她第一次跟唐知頌待在這麼狹小的空間,周身彌漫他的氣息,冷冽中帶着一種淡淡的松香,不知道他衣服是不是也熏香。
唐知頌注意到她雙臂稍稍抱住手肘,靠在後座,濃密的黑發遮住半邊肩背,露出一片瓷白的肌膚,纖細蝴蝶骨若隐若現。
唐知頌從不打量任何女性,因為江彬是自己太太,多看了一眼,猜到她冷,吩咐司機把溫度調高一些,一面将西裝再次遞過去,
“要不要披上?”聲線磁性,溫和。
江彬接過來,再次罩在身上,那種被他氣息包裹的感覺更濃烈。
“謝謝。”
這時,唐知頌電話響起,他正在調整表帶,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一個普通的供應鍊客戶,幹脆點了外放。
“唐總,我來的遲,聽說您已經回去了?”
江彬聽出是長宏電器制造有限公司的馮總,除了本身品牌外,長宏電器還給人代工,甯盛科技旗下的智能家居是業界龍頭企業,如果她沒猜錯馮總想做甯盛科技的代工廠。
她跟馮總有幾分交情,她跟唐知頌聯姻後,馮總發了大紅包給她,不過她沒收。
私密空間下的唐知頌,眉眼少了一冽深沉,單薄的眼睑淡淡掀起,
“抱歉,要送太太回去....”
對方明顯很殷勤,“哦,江氏集團的小江總是吧?我跟她認識,上回我們公司的幾個咨詢項目就簽給了她,江總為人實在是爽快大方,對我們這些大客戶也很客氣,逢年過節不是給節禮,就是送花...”
唐知頌修長的手指微微一頓。
他何等敏銳,腦海閃過七夕節一前一後的兩束花,突然反應過來。
江彬原還老神在在,聽到這麼一句,險些維持不住表情。
今天是犯了哪路神仙,個個跟她過不去?
唐知頌能感江彬那邊呼吸沉了沉,漆黑的瞳仁緩緩眯起,依然保持着平視前方的姿态,四平八穩笑道,
“她為人确實周到細緻,人情練達....”
“人情練達”四字狠狠抽打在江彬的臉頰。
她揉着眉心不知道該怎麼給他交待。
不多時,寒暄結束,電話挂斷。
唐知頌薄唇微微抿起,沉默良久。
紐扣已經解開一顆,又扯開一顆,白襯衫下結實線條若隐若現,合着來回翻滾的喉結,漆黑銳利的眼神,帶着莫名的張力。
生氣,不至于,不到這個地步,畢竟一開始約定互不幹涉。
就莫名很不爽。
唐知頌打出生就在金字塔頂端。
這個世上,從來隻有别人求他的份。
客套他見多了,别人的客套,是小心翼翼,絞盡腦汁揣摩他的心思。
不走心的客套,江彬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他這輩子受到的最低待遇,是江彬的大客戶待遇。
車廂的空氣無端變得稀薄。
江彬尴尬地望着窗外,最初她以為她跟唐知頌也就是人情場上的往來,而現在她坐在他車裡,被他體貼地送回家。
她這個人,什麼場面沒見過,很快轉過身面朝唐知頌誠懇解釋,
“上次的事是我助理所為,後面補的那束花是我送的。”
臉色依舊鎮定出奇。
“咔”的一聲,唐知頌終于将表帶調整好扣上,修長手臂垂下,姿态散漫坐着,漆黑的雙眸褪去溫潤,帶着幾分令人捉摸不透的鋒芒,
“我們是夫妻,夫人倒也不必這麼别出心裁,将我當個大客戶應酬。”
“對了,我司大客戶禮物都是量身定制,不是統一批發。”
“忘了告訴夫人,我花粉過敏。”
一連三擊,江彬啞口無言。
唐知頌那張臉過于平靜認真,實在看不出半點嘲諷的痕迹。
就這麼一個烏龍,撕碎了兩人之間寒暄客套的表象。
車駛進洲悅國際正大門,繞過環形花園抵達樓王棟大廳,物業迎賓立即來開車門。
江彬先下車。
唐知頌随後從另一邊下車繞過來,還是那副矜貴清隽的姿态,仿佛方才擠兌她的那個人不是他。
江彬在人情世故上很少遇到棘手的人,唐知頌算一個。
還是很心平氣和地跟他說謝謝,
“辛苦了。”
沒有邀請他上去的意思。
唐知頌也從不進入女性私密空間,視線落在她身上,黑色西裝罩在她肩骨,合着那身優雅的晚禮服,被她穿出時裝秀的味道,沒有提醒她還過來,
“早點休息。”
随後他上車離開。
江彬等着車滑下大廳前的車道,才發覺他的西裝還在她身上,當然不可能把人叫回來,江彬披着他的西裝回了公寓。
洗澡換了一件吊帶裙,再次來到客廳,看着那件剪裁講究的西裝頭疼。
想起他那番話更頭疼。
尤其是那句“量身定制”....是嘲諷,還是别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