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結束後,一家人回到别墅,江成校一進門對着江瑤就是劈頭蓋臉大罵,
“你愚蠢,那是什麼場合,你跟彬彬說那些話做什麼!唐知頌在場,那麼多賓客還在場,你以為是給她沒臉嗎,你是給我沒臉!”
江瑤沒想到事情鬧大,面頰紅一陣青一陣,含着淚委屈道,“我錯了,爸爸!”
陳玲沒聽到錄音,隻知道江瑤尋了江彬的不痛快,也生氣地扯着江瑤的胳膊,
“冰冰是無辜的,這麼多年她一個人已經夠苦了,你還要把她逼到什麼境地!”
“我沒有逼她!”江瑤哭着道,“媽,我就是心疼您,心疼您這麼多年還背負罵名。”
陳玲一怔,神色難辨。
“不管怎麼說,冰冰沒有錯。”
“那也不能看着她仗着唐家的勢搶了我們的生意!”
江彬已經開始蠶食她的影視地盤。
江成校扯開領結,扔去沙發上,怒道,“爸爸早告訴過你,這件事爸爸心裡有數,不需要你插手。”
一直沒吭聲的江少瑜擔憂地看着江成校,“爸,當務之急是唐知頌那邊該怎麼交待?他這個人看着風度翩翩,其實骨子裡心狠手辣,您别忘了當年南洋方科集團的教訓,就因為在礦山上出爾反爾,坑了唐家一把,最後被唐知頌做空股票,直接退市。”
江少瑜也是沒料到,就因為江瑤一句話,唐知頌興師動衆替江彬撐腰。
江成校先把外頭的董秘叫進來,“你給唐知頌打電話,試探他的意思。”
董秘依言打電話過去,可惜一直沒人接。
江成校和江少瑜交換了個眼色,猜到唐知頌是故意不接。
江成校還要面子,示意兒子,“你親自打。”
江少瑜撥通了唐知頌的電話,這回沒多久接通了,江少瑜立即笑道,
“知頌,今天太忙,還來不及送你和彬彬,怎麼樣,你們已經回去了嗎?”
“已經到家了。”
他能聽到對面唐知頌漫不經心的語氣。
江少瑜握着手機,避開幾步到了窗邊,望着窗外濃烈的夜色道,“知頌,今天江瑤喝多了,言語失态,傷了彬彬,我這個做哥哥的替她賠罪,剛才我爸媽也狠狠教訓了她,知頌你看,要不要讓她親自給彬彬道個歉?”
唐知頌沒有跟他廢話,扔下一句就挂了電話。
江成校見江少瑜臉色發白,皺着眉問,“他說什麼?”
江少瑜吸了一口氣,目色沉沉看着江瑤,“他說...全平台公開道歉。”
别墅一片死寂。
*
如果不答應,錄音公布出去會是什麼後果?
影響整個江氏集團的股價。
經過一夜的權衡,考量到江氏集團長遠利益,江成校最終讓女兒江瑤公開給江彬道歉。
公關斟酌了用詞,同步在微信,微博及公司内部平台發布聲明。
聲明非常誠懇,承認昨晚有些失态,言語間傷害了江彬,心中愧疚,并保證以後愛護妹妹,絕不再犯。
雖然聲明極盡可能遮掩矛盾,給江瑤留面子,事實是,江瑤驕傲了一輩子,第一次被人按頭認錯,顔面大失,而比起面子,損失更慘重的是人望,她還要執掌分公司,這次捅了這麼大簍子,底下人怎麼信服,業界對她也會有微詞,謹慎跟她合作。
唐知頌這一招看似尋常,實際是在切斷江瑤的職業生涯,狠狠抽了她耳光子。
江瑤看着自己被迫發出去的微博,掩面抽泣。
腦海浮過唐知頌那張溫潤斯文的面孔,心裡恨得牙癢癢,什麼霁月風光,君子如玉,通通是表象,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白切黑。
面子上抹不開,江瑤抱病三天沒去公司。
相比之下,江彬收到那封道歉的郵件,無比平靜,隻是簡簡單單看了一眼就叉掉,撥通那些制片人的電話,準備開會。
上次開會把選題敲定,這一次江彬打算磨劇本。
編劇和制片人叫進來,看過劇本,江彬交給對方。
“近幾年國漫風起雲湧,是個好兆頭,已經有不少影視公司開始深挖《封神》,《山海經》和《西遊》裡面的人物和故事,你們這個選題我是認可的,但我覺得故事情節太老套,而且不夠接地氣。”
“劇本要推翻,重新打磨。”
編劇一聽劇本要推翻,牙疼,“江總有何高見?”
江彬雙手交握搭在辦公桌,認真看着他,“故事還是以這些神話故事為原型,但内容要适當創新,貼合眼前時代價值觀,适當進行颠覆性改編。”
編劇道,“颠覆性改編風險太大,萬一大衆不接受,就得不償失。”
“對,所以,這是考驗您功力的時候。”
編劇苦笑,“我盡量。”
江彬道,“我還給你提供一個方向,那就是做下沉市場。”
編劇一愣,“首先是動漫,其次還是以古代神話為藍本,這本身就框定了它的故事類型和受衆,怎麼做下沉市場?”
江彬手指輕輕拖着下颌,含笑道,
“你想,掏錢給動漫買票的是一群什麼人?大部分是年輕家長,這些家長面臨的困境是什麼?兩個,第一個,女人一個人活成了千軍萬馬,現代社會對女性要求越來越高,而舊社會對媽媽的責任要求也沒有減少,很多都市媽媽在獨立女性和賢妻良母之間掙紮,家長群裡發聲最多的一定是媽媽,廚房裡忙來忙去的大多也是媽媽,媽媽是超人,她們很累,你要站在這群媽媽的角度去想,試着從這一部分切入你的立意和價值觀,比如,‘是媽媽,更要是自己’。”
“其二,那就是雞娃,現代社會雞娃已經成為一種不得不入俗的潮流,你不想雞娃,身邊有的是人逼着你雞娃,結果是什麼呢,媽媽心力交瘁,爸爸難堪重負,孩子怨聲載道,抑郁症頻發,每個人都被困在雞娃的圍城裡,這是時下的困境,您可以試着從‘什麼才是真正的成長’着手,引起觀衆共鳴。”
“這兩撥人是動漫市場的受衆主體,把他們‘伺候’好了,何愁票房不賣?”
那編劇逐字逐句聽着,和制片人交換了一個欽佩的眼神,茅塞頓開,
“聽江總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江彬笑,“客氣了,您深耕多年,對市場肯定比我敏銳,我想下一次,一定看到一個令我驚豔的劇本。”
一個個項目來,江彬都給出具體指向,跳出影視的圈子來看影視,很多時候的建議高屋建瓴,讓人眼前一亮,大家才發覺,這位小江總遠不是外界所傳的花瓶,她思維敏銳,滿腹才華,而且很有市場洞察力。
忙完,下午兩點,才顧上吃飯。
打了個噴嚏,額頭隐隐作痛。
江彬喝了一杯咖啡,暫時止住痛,翻閱各分公司送上來的财務報表,到了傍晚六點的時候,已經有些頭昏眼花,江彬确認自己感冒了,連忙讓劉叔送她回公寓,把所有工作資料打包回家看。
沖了個澡,吃了一顆止痛藥,躺下來沒多久,江彬接到穆允的電話,
“人怎麼樣了?”
穆允接到劉叔電話,知道江彬感冒。
江彬揉了揉眉心,“還好...”大概是實在難受,不想強撐,“吃了一顆藥。”
穆允無語了一會兒,歎道,“給我半個小時,我忙完回來給你做飯。”
這麼多年兄妹倆默默相互守護,江彬已習以為常,沒有拒絕。
*
威斯特昨天發布新産品,市場反響很激烈,唐知頌要回舊金山,把制定好的行程在下午四點的時候發給江彬,結果兩個小時過去了,還沒有回應,過去江彬從不這麼久不回消息,念着這一去要很久不回滬城,鬼使神差打了個電話過去。
江彬靠在枕頭渾渾噩噩看着資料,手機放在床上,沒有拿,順手點了免提,“我是江彬,請問哪位?”
顯然是沒看備注。
唐知頌無奈回了一句,“唐知頌。”
江彬險些嗆到,連忙起身,看了一眼手機,重新拿在手裡,“哦,是你呀,有事?”
唐知頌聽出她說話氣息有些銜接不上,語調微轉,“不舒服?”
江彬咽了咽嗓,沒有像上次那樣死鴨子嘴硬,如實道,“可能有些感冒,不過吃了藥,還好。”
說得太嚴重,會有博取同情的嫌疑。
換做是表哥,她說話毫無顧忌。
對唐知頌,就會有斟酌。
可能是還沒把他當丈夫,可能是還不太熟。
唐知頌看了一眼手表,六點半,“吃晚飯了嗎?”語氣很溫和。
兩人鮮少這樣唠家常,江彬當然不會告訴他,表哥會來給她做飯,果斷道,
“還沒有。”
不知道他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唐知頌道,“等會兒,我點個飯給你。”說完就挂了電話。
江彬聽到這句話有些後悔剛才沒拒絕他。
點個外賣還不如穆允來做飯,至少新鮮出爐,健康衛生。
話已出口,覆水難收。
江彬隻能給穆允打電話,
“我不小心點了外賣,要不你别來了?”說這話的時候,一臉惆怅。
外賣還能“不小心”點?
撒謊也要走點心。
過去江彬跟他從不遮遮掩掩,這麼諱莫如深,隻可能是與唐知頌有關。
雖然不知道他們倆之間為何這麼别扭,但穆允明智地選擇退出,
“照顧好自己,如果頭痛加重給我打電話。”
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才有這麼好的表哥。
“好。”
唐知頌這邊挂掉電話後,吩咐李總助,
“讓廚師多做幾個清淡的菜。”
甯盛科技這一棟樓有幾萬員工,公司總共有四個食堂,天南海北的口味都有,其中有幾位私廚專門給唐知頌及幾位核心董事做飯。
李總助打完電話後請示他,“唐總,是需要打包還是?”
“連我的餐全部打包。”
七點,唐知頌帶着打包的食盒準時出現在洲悅國際樓下。
江彬渾渾噩噩眯了一會兒眼,突然聽到門鈴響,以為唐知頌點的外賣到了,趿着拖鞋去開門,一人立在門外。
修長挺拔的身影,溫潤如玉的氣質,視線對上那一瞬,漆黑眸眼閃現一貫令人琢磨不透的鋒芒。
江彬顯然沒料到他親自過來,愣住。
唐知頌迎上她的眼神,神情更加難辨,“可以進去嗎?”
毫無疑問。
“請進。”江彬立即讓開,準備給他拿家居鞋。
唐知頌已經跨進門,目光與她不約而同投向門口的鞋櫃。
一雙顯眼的男士拖鞋擱在那裡。
是穆允用過的。
除了這雙,再沒别的新鞋。
江彬心裡尴尬,面上不顯,立馬按通玄關附近的控制面闆,“我這就讓物業送一雙新鞋過來。”
唐知頌一言不發,他不可能穿别的男人穿過的鞋子,脫鞋直接進來,将食盒放在中島台。
江彬跟物業打完電話,跟過來,客氣問他,“喝點什麼?”
唐知頌面無表情将食盒一個個拿出來,“先吃飯。”
中島台上有龍頭,兩人洗過手,江彬遞給他一張幹淨的綿巾,擦過手兩個人吃飯。
八個菜,每盤份量卻不多,大廚水準。
江彬這邊四個菜很清淡,唐知頌那邊有葷有素,那道鹽水鴨江彬多看了一眼,唐知頌隻能調換位置。
吃飯的時候,唐知頌沒有亂看,他沒有打量别人住處的毛病,他不說話,江彬隻能陪着沉默。
吃到一半,物業把鞋送過來了。
江彬要起身,唐知頌念着她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