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一個血洞,再神的金創藥都得費些時間,張太醫弄了塊新的撒滿金創藥粉的裹簾,說道:“換老夫來按吧。”
繡鸢起身讓過位置給張太醫,把手中被血浸透的裹簾扔進銅盆中,到一邊盛着清水的盆中淨過手,用布捏起飛刀舉在眼前細細查看,小心地嗅嗅。
很熟悉的特征,她沒有親眼見過,卻在一本毒典上見過:
蜀地有一種難以分辨的奇毒能讓人血流不止,多數人都會失血過多而亡,少數挺住的人最終會因為來不及去尋特定的解藥,毒素蔓延侵蝕心脈而死。
這個毒和解毒草藥的名字叫什麼來着……
繡鸢捂着額頭使勁回想,突然兩個字在腦中閃過——
花溪。
花溪草又名化血草,是一種淡紫色的花,香味極其好聞。在無傷口時對人體無害,但将其碾碎取其汁液塗在傷口上後,毒性就會顯現,傷口會血流不止,甚至引起血崩,讓人失血而死。
繡鸢到床邊握住虞悅的手腕一看,果然雪白的皮膚下顯現出紫色的脈絡,這是花溪草中毒最明顯的特征。
而花溪草的解毒之法很簡單,俗話說三步之内必有解藥,花溪草的花朵有毒,葉卻無毒,反倒是解毒之物。
“是花溪草。”繡鸢對太醫笃定道。
張太醫一驚,花溪草他在《本草綱目》中讀到過,長在蜀地,很是罕見,不過——
“老夫的好友去年從益州帶回兩株花溪草,當作擺件養在屋内,恰好被老夫帶來了王府。”
這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太巧了,或許應該說瑞王妃命大,萬萬分之一的運氣都被她碰上了。
本來有些絕望的繡鸢不可置信地張張嘴,難崩情緒,瞬間紅了眼眶,淚珠滑落掉到地上。她剛剛在心裡求全天下的神佛顯靈,救救她家心善的姑娘,此刻竟然應驗了。
顧不上别的情緒,她一把抹去眼淚,語氣焦急:“在哪,我去拿。”
“就在老夫的桌案上,有兩盆紫色的花。”張太醫也很是激動,漲紅着臉說道。
此刻是他行醫三十年最興奮的時刻,不隻是因為自己恰好有罕見毒藥的解藥,他更覺得王妃能得此大運是虞家百年守護大朔攢下的福報。
真是列祖列宗保佑啊!
梁璟用最快的速度沐浴更衣完畢,邊走邊整理外袍,剛進院子就看見從牆上一躍而下飛到他寝房門口的繡鸢,一左一右臂彎處各夾着兩盆花火急火燎跑進屋。
繡鸢竟然是武婢?
怪不得她剛剛往返東西兩院那麼快。
他和千吉快速地對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出少許的震驚。
所以虞悅應該也是會輕功的吧,不然大晚上穿着夜行衣在外面溜達嗎?
他不再深想,人命關天的時刻,還是先進去看虞悅要緊。
梁璟進屋就問張太醫:“張太醫,如何了?”
張太醫手上搗着藥,臉上露出笑容,語氣松快不少:“放心吧王爺,已找到解毒之法,恰巧下官養着花溪草,其葉便可解其花毒。”
梁璟終于松了一口氣,但沒完全松,在看到人醒來前,心還是懸在半空中。
繡鸢将其中一株的葉摘下幾片碾碎敷在傷口上,張太醫搗出葉汁沖少許水,在繡鸢的幫助下喂進虞悅口中,終于吐出一口濁氣,“待藥效發作,王妃會沒事的。隻是失了許多血,補回來怕是得一年半載。”
他看看梁璟,有些欲言又止。
梁璟皺起眉頭,能讓大夫欲言又止說不出口的不會是什麼好話,一顆心頓時提到嗓子眼兒,“張太醫有什麼話便直說。”
“就是……”張太醫舔舔唇,“王妃最好半年内不要有孕,對王妃和胎兒都極其危險,即使熬到生産也容易……”
後面的話太不吉利,張太醫即使不說他們也都心知肚明。
梁璟懸着的心又放回肚裡,他們連房都未曾圓過,考慮有孕的事也太早了。
“知道了。”梁璟輕咳兩聲,摸摸鼻子應下。
外面已天光大亮,一番忙活讓衆人都忘了時辰,梁璟連早朝都誤了。
無所謂,以他的名聲,他做出什麼事都不算出格,曠個早朝而已,頂多被宣文帝責罵幾句。
況且今日瑞王府鬧出這麼大動靜抓刺客,很快全京城就知道了。
藥效作用得很快,床上的虞悅五官抽動,有要醒的迹象。幾人神情緊張地關注着,隻見她眼睛還沒睜開,唇輕啟,下意識地輕聲喚道:“梁,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