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與我共處一室,可是怕了?”他眼燦燦地瞧向她,唇邊勾起淺笑。
“我?我怕什麼?”容消酒揚起下巴,一臉堅定。
他纖長的指尖輕扣案面,哼笑出聲:“那看來就隻有我一人怕了。”
容消酒有些無語,他怕?他個武功蓋世的軍神,會怕一個美麗善良的女子?
“我怕極了姐姐把持不住,欲對我行不軌之事。那到時我手可沒輕沒重,姐姐自求多福。”
說這話時,他眼梢上揚,面上閃過幾分玩味。
“放心好了,絕不可能。”容消酒笃定接話,忽而,又再次轉眼看向他,“若真有,我任你款打。就拿你那弓箭,将弓臂打斷了為止。”
他朗笑出聲,聲音闊亮:“我可舍不得。”
這話中的舍不得,指向模糊,像是在說弓箭,又像是在說她。
商憑玉主動在屏風後打起地鋪,與她隔得不算近。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失眠了。
直到天将亮才沉沉睡去。
再醒來時,那地鋪已收,人也消失不見。
容消酒叫人進來侍奉梳洗,想到今日便可接有靈過來,心情便無盡爽暢。
“給有靈準備的房間可打理妥當了?”容消酒瞧着鏡中為自己束發的翠羽問。
“奴早打理妥當。”
“那便好,那便好。”她碎碎念着,總覺得心頭莫名惶恐。
“大娘子,國公爺叫您親自回府。”
劉媽媽額角冒汗,喘着粗氣,面上卻努力維持着往常的穩重。
容消酒眉彎緊皺,直覺大事不妙。
她悄悄從後門進了府,此時的柴房跪滿了人。
她一打眼,便見跪在最跟前的容汀芸。
容汀芸也覺察到她的到來,轉過身,眼中滿是挑釁。
“來啦。”她父親容岸,迎面邁步過來,面上端着溫和的笑。
“父親叫我親自過來,所為何事?”容消酒沒心思同他周旋,徑自敞開話題。
容岸捋了下髭須,眼神心虛地瞥向别處,随口道:“今早有人發現,那關在柴房裡頭的女使咽了氣。”
“她早在受刑之時,便命不久矣,縱是後來差人用參湯吊着性命,也不過延緩一時的命。”
她父親說話幹淨利落,利落到不摻雜一絲情緒,就像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容消酒心頭一一滞,這世上對她最好的人如今殒世了。
她六歲沒了母親,便一直是有靈陪她長大。哪怕她後來主動要去尼庵,有靈也是毫不猶豫,背上行李就跟她走。這些年來,兩人早已情同姐妹,甚至比那有着半邊血緣的妹妹還親。
容消酒鼻頭酸澀,眼淚順着雙頰留下,珍珠也似砸了一地。
她快步走進柴房,掀開蓋在有靈屍身上的白布。
那身上遍布鞭痕、刀痕,還有數不盡的針眼。不少傷口因為沒有及時診治,已化膿腐爛。
上回她隻隔着窗與有靈對話,不曾想傷得如此嚴重,可想而知,那時的她有多痛。
容消酒早已淚眼婆娑,握緊有靈冰冷的手,試圖幫她捂熱。
“人都死了,還一直待在裡頭做甚?别忘了,你昨日剛成婚,當心觸了黴頭。”
容岸站在柴房外,朝裡喊。
見容消酒跪在那處一動不動,他招手吩咐小厮将她拉走。
“父親是否該給我和有靈一個交代?”
在小厮靠近前,她背對着門口的人肅聲道。
“好,你想要怎樣的交代?”
“将柳七蝶和容汀芸交給我處置。”
她聲音冷凝,帶着不容拒絕的強勢。
“她們可都是你的家人,你竟然為了區區一個小女使,不惜與家人決裂?”
容岸眯眸,那似能吞下整隻猛虎的眼神,任誰看了都心頭一震。
不成想容消酒擡眼與他直視,那豐潤眸子充斥着倔強,像是迎上寒刀,做好了喪命的準備。
“我可沒同意她們是我家人,若他們是我的家人,那家人這兩個字,在我這兒便是卑劣肮髒的存在。”
“我還要她二人為有靈披麻戴孝,守靈三天。”
容消酒一字一頓,說得铿锵有力。
“容消酒,你簡直瘋了!”
容岸指着她,滿臉失望。
“辦不到,那我便立馬和離,用盡我畢生人脈勢必将她二人折磨緻死。”
跪在柴房外的人同樣聽見容消酒的話,誰也料不到往日唯唯諾諾忍氣吞聲的容消酒,竟敢當着自己父親的面,公然叫闆。
她說完,便起身走将出去。
臨到門邊,瞧見那冷睨着她的容汀芸,她直截了當走過去。
“啪”地一聲,那脆生生的巴掌,便落在容汀芸臉上。
周圍人見狀倒吸一口冷氣。
容岸怒不可遏地低吼:“容消酒别以為你成了婚,有了夫君,便可肆意妄為。”
“我從不覺得成婚,便是有了倚仗。”她的倚仗的從來都不是婚姻,也不是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