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衣物,擡頭朝已撩開床帳的榻上人朗聲開口。
容消酒坐起身,心情沒由來地爽暢,連說話的語氣都輕快不少:“大抵是的。”
“今日您要歸甯,還是早些起身拾掇比較好。”
容消酒颔首,順勢趿着鞋站起身。
“大娘子今日可要多與侯爺培養感情,這新婚夫婦哪有天天分房而居的。”
容消酒剛坐到妝奁跟前,徐媽媽湊上來,拍着她肩膀叮囑道。
容消酒望着鏡中那張芙蓉面,蓦地低眸看向脖頸處的紅痕。
昨晚商憑玉幫她上藥後,如今确實好了不少。
這般想着,她又開始恍惚起來。
這人近日對她好生冷淡,昨晚那個溫柔細緻的少年真是他?
“大娘子?大娘子?”
見容消酒愣神,徐媽媽重複喚着。
容消酒轉了下眼珠,斂回思緒,沒聽清她方将說了甚,隻順從地點了點頭。
“侯爺。”候在門外的女使朗聲唱喏。
容消酒眸光一亮,偏頭瞧向門邊。
少年一身石青圓領袍,身姿端的肅肅,撩開珠簾朝室内走來。
珠玉淩亂地碰撞着,雜亂無章的聲音攪得容消酒心頭也跟着七零八落起來。
“你們做你們的事,不必管我。”他語調沉沉,眼神孤冷不帶半分柔情。
隻見他在短凳上落座,再沒了旁的言語。
很快,女使們悉數入了寝間,開始各自忙活起來。
除了最初徐媽媽為商憑玉添了杯茶,便再沒人去理會過他。
他隻靜靜倚在椅背上,長指輕捏着山根。
直到容消酒妝扮好,他也不過淺淡朝她瞥了眼,瞬間收回視線,挂着一副毫沒興趣的表情。
“你放心,既然要去容府,我自會給你幾分薄面,與你扮一對恩愛夫妻。”
他站起身,漫不經心開口。
容消酒心中詫異他的反差,明明這人昨夜還幫她上藥,今日竟又變回一副淡漠疏離的姿态。
她心中再詫異,卻也沒問出口,而是揚臉與他直視,順着他的語氣,客套回:“那便多謝了。”
容府與商府挨得極近,沒幾步路就到了。
一整車的禮品被容府小厮拉去後門,兩人在女使的跟随下自正門而入。
縱是上回商憑玉與容岸鬧了不愉快,此次再見,雙方面上都端着溫和。
前廳除容岸在,還有容汀芸。
她難得好臉色地向容消酒行禮唱喏。
見着商憑玉也一口一個“姐夫”,叫得酥甜。
“姐夫,這茶是賠罪的,上回是我言語莽撞,都是我不好,下回再不會那般了。好姐夫把這茶喝了,原諒了我罷。”
她雙手捧着盞托,說話時堪堪盈出幾滴淚,襯得那眸子越發澄澈明淨,教人心生憐愛。
容消酒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
她實在沒想到這容汀芸不僅變臉變得極得體自然,撩撥起人來也這般遊刃有餘。
站在她旁側的商憑玉,在容汀芸靠近時,後退半步,借着餘光去瞟容消酒的反應。
見她一點也不生氣,甚至可以說是毫不在乎,登時心頭一凜,隻得深吸氣壓下胸中憋悶。
他又轉眼看向那高舉的茶盞,隻片刻,便察覺不對。
他不動聲色地眯眸,那本就清冷的眸子越發涼薄起來。
下一瞬直接伸出大手攬住容消酒肩膀,用力往自己懷裡撞。
“娘子,這茶我可該喝?”他低眸死死盯着她唇瓣。
便見那豐潤的丹唇輕啟,聲音琅然:“既然芸妹妹賠話了,你自然是該喝的。”
商憑玉眉梢一動:“我聽姐姐的。”
說罷,接過那茶盞一飲而盡。
容汀芸瞧着他一飲而盡,懸着心總算落到肚子裡。
在商憑玉與容岸在閑談之際,容汀芸拉着容消酒出了門。
兩人走遠了些,去了風鈴院。
風鈴院内,柳七蝶雖說還沒離去,卻自那天起再不能外出。隻等到七日後才啟程離京。
容汀芸朝容消酒擺了擺手,示意她自己入内。
室内隻柳七蝶一人,瞧那端坐在短凳上的架勢,想必已等候多時。
容消酒揪緊衣袖踏将入内,身後的門瞬間被外面的人關上。
“我還得多謝你,願意将侯府大娘子的位置讓給芸兒。”
柳七蝶看向她莞爾一笑,言行舉止間瞧着還算真誠。
“不過各取所需罷了。”容消酒冷聲回。
“好個各取所需,看你這般不在意,我也便放心了。過了今日,你想後悔,可沒後悔藥吃。”
柳七蝶說完,頗含深意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容消酒覺出不對:“你們要做什麼?”
“不過是在茶裡摻了些東西,你不說我不說,這事必定能成。”
容消酒擰眉,想起容汀芸的賠罪茶,唇邊噙出冷笑:“你們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是我一人所為,芸兒她不知情,出了事我一人承擔便是。”
她怎舍得讓自家女兒帶着負罪感去追求心中所愛。所有的錯,她來承擔便好。
她早打聽到,容消酒與商憑玉從未行過周公之禮。隻要她的芸兒得逞,諸事便可水到渠成,饒是容消酒不願讓出侯府大娘子的位置,也不得不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