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手機,環顧四周,沒看到想見的人,略失望。
“群裡這是什麼?”樂隊有人問。
衆人低頭看手機,皆是一驚,随後七嘴八舌開始讨論。
飯局是時候結束了,原本應該有下一場,楊兆北尚沉浸在悲痛中,改口改天再約。
“你不走啊?”送走其他所有人,他看向一旁不動如山的宋律齊。
宋律齊看了眼不遠處椅背上挂着咖啡色托特包,“再坐會兒......這兒風景不錯。”
“我車在基地那邊,不開了,開你車回去。”楊兆北推窗,給自己點了支煙。
沒多久,鄭希文折回來,楊兆北意外。
她解釋:“我去結賬,前台說已經結過了,回來拿個包,他們都走了?”
楊兆北擺手,“都走了。賬我結的,本來就該我請......你眼睛怎麼了?”
“剛才進了隻小飛蟲。”鄭希文拾起包,轉身時發現宋律齊靠着椅背,單手舉冰袋貼臉頰,視線慵然下垂,眼梢帶着點笑意,玩世不恭,意味不明。
她眉頭微皺,頓了頓,還是跟他打了聲招呼,朝外走。
宋律齊唇角勾起的笑意更明顯,牽扯到口腔肌肉,太陽穴跳痛,按着冰袋的手指頭動了動,發涼麻木,他找回點良心。
楊兆北吐煙,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
-
鄭希文沒有立即離開餐廳,因為權影叫住她。
餐廳有段花園走廊,兩人找地方坐下。
晚風冷冽,拂過身旁香石竹的葉,沙嘩作響。
鄭希文攏着外套,垂眸盯着桌面木紋。
“你哭了?”
“嗯?”
“我說你的眼睛——”
“哦。沒有。剛才進蟲子了。”
鄭希文沒有說謊,剛才真的進了隻小飛蟲,很巧合。
注意到權影擔心的視線,她牽唇角笑了笑,“我沒事,又不是小孩。”
“你說這個馳宇,談戀愛這麼久居然不說一聲,白讓你......”權影替她不平,又怕讓她更難受,改口說:“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何況這馳宇長得又不帥,真的,我覺得你更适合帥哥。”
鄭希文無奈地笑了笑,托腮思考片刻,拿出手機,點開視頻彈幕軟件,找到收藏夾。
裡面有馳宇演出的視頻。
畫面浮動,聒噪嘈雜的鼓點貝斯聲中,男人怒斥的歌聲穿透出來。
馳宇确實算不上普世意義的帥哥,膚色倒是白白嫩嫩,五官不夠立體,單眼皮小眼睛,脖子上總戴着塊紅繩穿的玉,整個人内斂含蓄。
也就是因為這個,使他在舞台上抱着貝斯唱搖滾時顯得更有反差張力。
鄭希文在認識他以前先喜歡上他的歌,後來因為一位多年好友,她跟他結識,第一反應是驚訝,甚至當着人家的面失态了。
因為歌和人完全不是同一個風格。
馳宇的性格則介于長相與才能之間,害羞、内斂,卻又執拗、高傲,大概恃天賦才華的人都有資本滋長傲骨。
鄭希文欣賞、喜歡這樣的人,隻是不知道是因為對方沒有太大動力來衛城,還是因為她沒有勇氣去北都,這份感情在兩年時間裡進展緩慢。
她幾乎已經習慣這份緩慢,忽然被告知對方可能早有女友。
鄭希文一時不知道如何做反應,她從來沒有設想過這種情況。
得知賬單已結後的二十分鐘裡,她沒有返回包廂,随便找了個角落,停下腳步,搜索了許也在各個平台的消息,混雜嫉妒羨慕不甘的情緒暗自滋生,然後她記錄了這種情緒。
“但是我沒有特别難過。”鄭希文喃喃,“還有點煩躁,不知道為什麼。”
權影欲言又止,“你隻是,你隻是缺男人了。”
這話糙得鄭希文發笑,笑着笑着又皺眉頭,眼底浮現失落的哀愁。
-
鄭希文走後,宋律齊也不打算繼續在包廂待着,站起身,楊兆北跟着動身,“走了?”
“洗手間。”他慢悠悠。
楊兆北掐煙跟上。
洗手池水聲嘩然,宋律齊擡眼看向鏡子裡,倚靠牆邊的楊兆北,後者對上他鏡中視線,目光帶着點暧昧的探詢。
對視數秒。
“你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
宋律齊抽兩張紙巾擦手。楊兆北低頭盯着放在洗手池旁的紙袋,軟塌塌躺着,裡面的冰全部融化了。
“上回在Toc,我看到她牽你的手了,你可沒甩開......什麼意思?”
“我能有什麼意思。”
“她好像對馳宇有意思,結果那小子......”
“你也知道人家對别人有意思。”
“那你......?”
宋律齊将揉皺的紙團投進垃圾桶,“寫詩的能有什麼意思。”
“什麼玩意,什麼寫詩的?”楊兆北反射弧轉了一圈。他還真不了解鄭希文的職業,滿臉問号,“鄭希文寫詩?寫什麼詩?這年頭還有人......卧......”
他猛地捂住心口,差點飙髒話。
從對面女廁所走出來的鄭希文跟兩人打招呼,“還沒走啊。”
“就走就走。”楊兆北疊聲,恨不得掘開地縫鑽進去。
這他媽叫什麼事。
“那我先走了。”鄭希文略一點頭,走了出去。
等腳步聲漸行漸遠,看不到那身影,楊兆北照自己嘴巴來了一巴掌。
對面的宋律齊仍望着出口方向,眼梢帶笑,那點勾人的溫柔似有若無。
楊兆北轉動眼珠:“這姑娘我打交道不多,但人家挺文靜的,又特别安穩。”
宋律齊正要丢那冰袋,對着垃圾桶随手一甩,噗通一聲,心說你哪來的結論,笑問:“話裡話外敲打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