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張了張嘴,沒有問出口。
返程途中,姚瞬一感歎這個馬場綜合素質不錯,應該早點過來的,又聊到北都朋友那裡也有兩匹不錯的馬,叫他一定去看看。
宋律齊說有機會。
姚瞬一:“該吃飯了,你有安排嗎?”
宋律齊略一擡颌:“朋友在那等你呢。”
河流入海口淺灘對岸有幾個牽着馬的身影。
“晾了他們一上午,這會兒肯定不帶我了。正好,朋友給我推薦一家酒吧,離這裡不遠,不如一起喝一杯?”姚瞬一歪頭看着他。
宋律齊輕笑,眉眼溫柔,“不巧,智齒發炎,有人特意叮囑不讓喝酒。”
這溫柔顯然不是姚瞬一的,她臉色微變,握緊缰繩,忘記伴随馬匹的動作,速度降下來。
兩匹馬一前一後漸漸靠近,鄭希文騎在Doris身上,這方向陽光強烈,她擡手遮光。
宋律齊身後的女人很眼熟,走近後她才認出是科諾那邊的人。
宋律齊翻身下馬,牽Jocob走近,問她怎麼了。
鄭希文微赧,“剛才有教練路過,我請他幫我上馬......下不去了。”
宋律齊偏頭看了看她腳底的馬镫,張開手臂。鄭希文微訝,他擡颌示意她下來,勾手道:“手給我。”
她頓了頓,把手覆上去,宋律齊握住,帶她向下俯身,随後錯開手掌,向上走去,鄭希文略有失重感,抓住他的手臂,他扣住她的腰,低聲安撫,“穩着呢。擡腿就行。”
鄭希文就這麼被他抱下來,落地不穩,是撲在他懷裡的姿勢,嗅到淡淡的的木質冷調香氣。
宋律齊扶她站穩,她朝他身後的姚瞬一看去,後者沒有下馬,隻跟她打了聲招呼,借口朋友來電話,匆匆離開。
她盯着姚瞬一離開的背影,看着對方趟過淺灘,濺起翻飛的白色水花,“經常有這樣跟你示好的人嗎?”
宋律齊看着她,笑了,唇角勾起的弧度很好看。
“那你應該也不缺擋箭牌。”
“擋箭牌有什麼稀罕。”
是啊,有什麼稀罕的。
鄭希文背起手,低頭踢了踢腳下的沙。
“就隻想做張擋箭牌?”
鄭希文擡頭看他。
宋律齊笑着接住她的視線,手掌有一搭沒一搭撫摸Doris的臉頰,似乎并不追究她的答案。
手機響起,響了好幾聲,鄭希文恍然發覺是自己的電話,匆忙接起,“喂,蔓蔓......我忘、好,我等下過去......嗯,好,拜拜。”
挂斷電話,她吐了口氣,擡頭看他:“一起吃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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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館開在衛大東門大街,中午有許多學生過去吃飯,好在提前預定了位置。
店面是簡單的日式風格,店面不大,角落有空座。
兩人坐下後,老闆娘蔓蔓上來送水,她跟鄭希文熟識,所以放得開些,瞄了眼對面的宋律齊,悄悄問:“男朋友?”
鄭希文笑說:“朋友。”
點單時,鄭希文向宋律齊推薦:“這裡的豚骨面是招牌。”
宋律齊倒是不挑,菜單看也沒看:“那就來份豚骨面。”
“兩碗豚骨面,再來份金槍魚沙拉。”鄭希文對蔓蔓說,“兩碗面都不要蔥絲。”
面和沙拉很快被送上來。
鄭希文大快朵頤,注意到對面的人不大動筷,胃口缺缺的模樣,她意外,懷疑自己是否記錯他的忌口喜好,“不合口味嗎?”
宋律齊擡手指了下臉頰,“發炎。”
早上開始隐痛,并沒在意,上午吹了陣海風,痛感持續到現在,不算強烈,隻是不留喘息的空隙,讓人提不起胃口。
鄭希問文:“時間還早,慢慢吃。要不要換點軟爛的食物?”
他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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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午餐,宋律齊開車送她回家。
到了樓下,她解着安全帶,看向他身側窗外的單元樓,“我家裡有消炎藥和冰袋。”
宋律齊偏頭看她。
“稍等一會兒?”
鄭希文推門下車,快步走向單元樓。她一口氣爬上四樓,插鑰匙擰開門,收拾了自己需要的東西,下樓。
汽車還停在原來的位置。宋律齊已經下車,站在佛玉蘭旁邊。他身材高挑清越,單手抄着兜,花期将盡,腳下踩着滿地凋敝的花瓣。
注意到身前有人,他擡起頭。
鄭希文注意到他指間捏了個煙盒,食指托着,中指抵住側邊,輕推,方盒旋轉。她莫名有種眩暈感,低頭定了定,從紙袋裡拿出一盒甲硝唑,遞給他:“我想看你抽煙。”
沒見過叫智齒發炎的人抽煙的人,宋律齊不信這是她的本意。
他接過藥盒,“你上樓是去拿消炎藥還是發炎藥?”
拆封過的藥,鋁封裡少了兩粒。鄭希文笑着提醒:“消炎藥,甲硝唑和頭孢克肟。這個一次兩粒。”
“你智齒發炎的時候也抽煙?”
“我不會抽煙。”
宋律齊捏着膠囊包裝,垂眸看着她,眼底是荒唐引發的笑意與探究。
鄭希文把瓶裝水擰開,遞過來,擡眼看他,笑說:“而且抽煙會加重炎症。”
宋律齊:“......”
在這等着他呢。
宋律齊将藥片倒入口中,仰頭吞了口冷水,然後将水遞還給鄭希文,接過她給的另一份膠囊。
鄭希文剛才是故意挑釁,察覺他不爽,抿了下唇,看向别處,“你知道海棠花的花語是什麼嗎?”
他挑眉。
鄭希文豎起兩根手指,“隻抽兩口,兩口就掐。”
無害且過瘾。
宋律齊一怔,随後忍不住别開臉,舌尖抵了下發燙的後槽牙。
覺得她活得荒誕。
鄭希文并不介意他笑意裡的奚落,“你可以試試。”
宋律齊乜她一眼,又一眼,把藥盒和瓶裝水塞回她手裡的紙袋,兩指勾住細帶。鄭希文掌中重量驟然消失,袋子被他擱到一旁車頂。
宋律齊單手推開煙盒,磕出一隻,遞到唇間咬住,掏出打火機點燃。
鄭希文後退兩步,回頭看了看,側身倚住他的車。
隔着幾步路的距離,隔着一片不讨喜、也不難聞的苦澀煙霧,她覺得他很遙遠,而這場景莫名熟悉,像在夢裡見過。
她沒有掩飾自己的目光,宋律齊知道她在觀察自己。
從剛才開始,她不再說話,此刻重心靠着汽車,站姿松懈,完全不似平時玩樂的嬉笑怒罵,也不是上班時的麻木溫順,臉色隻有認真和平靜。
認真、平靜地觀察他。
宋律齊吐了口煙,蓦然打破沉默:“手機呢?”
“手機?”鄭希文下意識看向車内。
“你的手機。不用拍張相片兒?”
經他提醒,她想起上次,略顯不滿,嘟囔道:“不是不讓拍嗎。”
宋律齊勾唇:“現在心情不壞。”
鄭希文卻搖頭,擡手指自己的腦袋,“記在這了。”
宋律齊稍有頓挫,擡眼看她,笑意更深。
就在這個瞬間,覺得一直端着挺沒勁的,她都玩得起,他憑什麼不呢。
鄭希文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隻看到午後三點、濃到模糊的陽光映在他身上,已經看不清指間明滅的火光,他袖口半挽,金屬腕表熠熠反射光線,肌理曝在光下像透明的橘色玻璃。
玻璃轉動,是他掐滅了煙,兩步走近,從光下步入陰影中,讓她看清了他眼梢那點模糊的、深情的溫柔笑意。
“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吧?”
宋律齊笑着,視線下移,午後橘燦的輝光同樣灑在女人面龐上,肌理清透細膩,睫毛很濃,像把小蒲扇。鄭希文知道他的目光着落點是自己的唇瓣,呼吸發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