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複一張小熊點頭的表情包。
-
聚會被安排在假期第一天晚上,宋律齊頭天才從南都飛回,今天上午參加私人局,打高爾夫,幾位高校教授、政府領導,都是自恃清高、偏狹事多的主兒。
剛回國那兩年,這種假期,宋律齊從來不問工作,跟朋友小聚,騎馬打槍,或者是南往北飛沖浪滑雪,反正有的是時間。後來才知道,那叫玩票,而往上爬需要籌碼,時間是其一。
中午還在餐桌上坐着,手機來了電話,他本來不打算接,看了眼來電人,借口出門,沒多久又折回來,跟桌上的人告辭。
他驅車回到市郊某會所,将鑰匙交給泊車員,有人引導進門。
拐幾道彎越過回廊,茶室裡,陳東臨已經在等着了,聽見腳步聲,停下喝茶的動作,含笑朝他點頭。
“爸。”宋律齊叫人,放慢腳步,“以為您直接回京市呢,沒去機場接。”
“機票改得晚,昨天才改,你傅叔叔非叫我去看看他,我看倆城市隔得不遠,索性來一趟吧。多久沒見你了,有兩年了吧?”
“三年多了。”宋律齊笑,到他面前坐下,接過喝了一半的茶杯,提壺添水看茶,“您上回見我應該是爺爺過七十二大壽那回。”
“這兩年忙,連你爺爺都有陣子沒見了。”
淡赭細流潺潺落入杯壁,宋律齊垂眸笑着,沒說話。
陳東臨單指扣了下桌面,接過茶杯,“你媽媽最近還好嗎?”
“勞您記挂,一切都好。”
“律齊,别賭氣。”
宋律齊依舊微笑,“我沒賭氣,爸。”
陳東臨停頓片刻,“我隻是想關心有容,你也要多關心關心她,年紀大了,一個人常年在深山老林裡住着,是很容易出問題的。”
“她身邊有人照顧......又往您家裡寫信了?”見對方不語,宋律齊大概知道什麼意思,“我會交代趙姨看好她。”
“那我就放心了。”陳東臨笑容加深,顯得平易近人,“還有你呢,早就到年紀了,沒有新的打算?”
宋律齊看着他眼梢慈藹的笑容,舉杯啜了口茶,“這不是還沒遇見合适的,您給留意留意?”
“我當然留意,就是怕跟你們年輕人眼光不一樣,不就耽誤了。”
宋律齊笑而不語。
陳東臨幹咳一聲,轉而道:“我看你最近瘦了,成熟了,這實業不好幹吧。一時的失敗不代表什麼,是曆練的好機會,你還年輕,等有機會,我盡快跟那邊提,讓你早點回去。好好幹。”
宋律齊自然是道謝表決心,又問了句陳天思。
陳東臨立時放松,向後倚住靠背,他笑得動容,搖頭苦惱道:“你也知道,那是個整天胡鬧的小子,找着機會就颠兒了,一點不戀家。”
陳東臨是大忙人,一盞茶的功夫也勻不出來,秘書已經過來催了,宋律齊将人送上車,目送這輛車駛出視線範圍。
唇角的笑意早已發酸,忽想起那句,“就是怕跟你們年輕人眼光不一樣,不就耽誤了”,再次勾笑,差點樂出聲。
陳東臨覺得與宋有容的政治聯姻耽誤人生,離婚投奔真愛,現在不照樣在外尋找溫暖麼。
宋律齊從兜裡摸出煙和打火機,點了一支,清苦的氣味彌散開,南風吹散青霧,模糊面龐。
煙灰堆聚,指尖撣一下,散落涼飔中。
他擡手看了眼腕表,掐煙。
-
假期第一天,鄭希文睜開眼,摸到手機,下午兩點半了。
心跳猛地停滞,她撐手起身,隻覺頭暈目眩。
昨夜睡得晚,交稿時日光從忘記拉合的窗簾縫隙中流瀉。
其實入睡前定了鬧鐘,不知道是沒有聽到,還是睡意迷蒙時關掉了。
坐着發了會兒呆,她匆匆趿上拖鞋去洗手間。
鄭希文沖了個澡,吹幹頭發,又化妝、換衣服,折騰一遭,踩着點下樓。
中跟綁帶涼鞋踩着地面,腳步輕快,咚咚聲在封閉狹窄的樓道内回響。
最後幾級台階,緩下來慢慢走。
單元門敞開,她出門時看到宋律齊的車在樓前停着,他似乎在車上。
冷不丁地被這條過了無數次的門檻絆得趔趄,她尴尬地扶門站穩,掩唇咳嗽一聲,整理裙擺,擡眼偷瞄對面一眼,掩耳盜鈴地以為車裡的人沒有注意到剛才那幕,才朝他走過去。
女人身上是一件寶石藍的緞面連衣裙,掐腰設計,右手背過身後握住左手臂,腰肢豐腴肉感而纖細,裙擺蓬松,随步伐晃動。
宋律齊推門下車,跟她一起繞去副駕駛,拉開車門。
座位上放了隻紙袋。
“我的外套?”
“嗯。”
“謝謝。”
鄭希文拎起袋子,躬身鑽進副駕駛,将衣服和手裡的東西一起擱腿上,然後擡手扯旁邊的安全帶。宋律齊單手掌着車門,垂眸看她,眼梢似乎含着點笑意,更多的是倦然疲憊。
鄭希文順着他的視線看到自己搭在提袋上的手,剛染的淺粉色指甲圓潤飽滿,她擡手,擺動指尖,“好看嗎?”
“晃得看不清。”他握住她的手,溫熱掌心貼着手背,拇指将她的指節扣下,漫不經心地打量,“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