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市中心醫院四樓的甲乳外科候診大廳内。
聞鈴正低頭看着自己的乳腺彩超檢查報告。
a4大小的紙張上面,平常熟悉的字組合成一段段晦澀難懂的句子。
結合常識和萬能的百度,聞鈴大概弄清楚一些她□□現在的狀況。
良性或惡性對半開。
确切的治療方案也隻能等醫生看了片子之後才能決定。
今天是周三,問診的人不算多。比起一樓挂号大廳的喧鬧,候診大廳裡隻能聽到其他成對患者的竊竊私語。
聞鈴的手機屏幕上還顯示着乳腺結節4b級的詞條,她的視線定格在建議手術四個字上。
說不上來是怎樣的心情。聞鈴感覺偌大的空間隻剩她一人,周遭場景在身後慢慢縮減。
突然播報聲響起:“請25号聞鈴女士前往3号診室。”
候診室的竊竊私語停止,站在3号診室外往裡探頭探腦的女人也看向坐在候診室長椅上的人。
隻是無人起身。
廣播再次響起:“請25号聞鈴女士前往3号診室。”
聞鈴還是沒動。
坐在她旁邊的女人瞄了眼聞鈴腿上的号碼紙,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道:“到你了。”
此時廣播再次重複,聞鈴徹底回神。
她對女人匆匆道謝,胡亂攏起腿上的東西,環在胸前,快步走進3号診室,關上了門。
診室内,醫生接過聞鈴遞過來的報告單,掃視着上面的内容。
“27……年齡挺小。”
聞鈴扯了扯嘴角,禮貌一笑。
“做什麼的?”醫生放下報告單,視線轉移到電腦上,開始在鍵盤上打着什麼。
“美術老師。”
醫生聞言看了眼聞鈴,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地說:“美術老師,壓力也不算大吧?”
聞鈴保持着這麼些年作為老師鍛煉出來的職業假笑,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是……吧。”
是個鬼!
聞鈴心中狂怒,面上是一點也不顯。
本着以和為貴的人生态度,她在很多事情上都是敢怒不敢言。
作為一個頂級社恐。做了一份每天和孩子打交道、穩固和孩子家長的友好關系、不定期催促家長續費等,一系列與銷售相關的教育工作——教培美術老師。
聞鈴覺得她的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隻不過沒人理解,一份跟孩子打交道的工作怎麼會壓力大。
所以她也就懶得争辯。
醫生停下敲鍵盤的手,又問:“有男朋友沒?”
聞鈴猛地擡頭,片刻後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心虛,大概是連她自己都不想承認,過幾天她就即将和那個僅僅相處兩個月就成為她未婚夫的可笑相親對象的訂婚儀式。
醫生瞥她一眼,“你這得做手術啊。”
雖然剛才做了心理建設,可是現在聽到醫生親口說出來,聞鈴還是感到心煩意亂。
她眨了眨眼睛,把因害怕快要滲出來眼淚憋了回去,問道:“不能吃藥嗎?”
“啧,你當普通小感冒嗎?”醫生像是恨鐵不成鋼,把電腦對着聞鈴,用筆點着電腦上的圖片對她說:“姑娘,你自己看看這裡,邊界不清晰……”
-
30分鐘後,聞鈴走出醫院。
她回想起醫生最後對她下達的指示:手術必須要做。
至于什麼時間,她自己決定,不過建議是越快越好。
聞鈴站在醫院大門口,看着來來往往進出的人,突然就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往哪裡走。
她拿出手機,剛打開就被屏幕上堆疊的信息吓了一跳。
10個未接來電,45條微信消息。
就在她準備點進微信看消息的時候,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名字。
“你又把手機靜音!!!”剛接通電話,咆哮聲就從聽筒裡傳出來,“看微信沒?!兩個臭……”
聞鈴慶幸自己提早把手機拉遠,沒有遭受噪音攻擊。
她等到電話那頭一長串哔音結束後,才将手機貼近耳朵,不緊不慢地說:“剛才有事,沒來得及,我現在就看。”
聽到聞鈴的話,那頭又遲疑了,“诶,那等……”
話音未落,聞鈴就點開微信置頂聊天。
數十張帶着詭異狗仔視角的偷拍照接連不斷的彈跳出來。
無一例外,照片當中的主角都是一男一女——她們舉止親密的在母嬰店裡挑選物品。
而這兩個主角,聞鈴再熟悉不過;一個是她的将要訂婚的相親對象,一個是每天朝夕相處的同事。
電話那頭的人聽不到聲音,頓時緊張起來,“喂?鈴铛?鈴兒?你别吓我!!”
聞鈴感覺今天自己應該走狗屎運,剛對醫生撒完的慌,這麼快就能應驗。
真應該普天同慶一番。
她找了個路邊停下,快速翻完照片,然後評論道:“柴大攝影師,你這幾張照片不行哦。内容單一,視角……猥瑣。”
柴蘊聽到還算淡定的聲兒後,松了口氣,立馬又破口大罵:“王八蛋!他們倆可真是王八看綠豆……”
“小蘊。”聞鈴被吵得頭疼,開口叫了停,“我不在乎,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柴蘊哏住:“就因為你不愛他?”
聞鈴聞言愣了一下,随後想到什麼,笑了笑,“是,就因為我不愛他。”
愛一個強制相親後認識的人,她的愛還沒有這麼廉價。
“那你之後打算怎麼辦?你們的訂婚儀式要取消嗎?”
“不,為什麼要取消?”聞鈴捏了下手裡的化驗單,突然萌生出了這幾年來最大膽的想法,“婚我可以不結,但我也不想要他好過。”
-
下午兩點,聞鈴踩着點打了上班卡。
跟着校區主管例行走完所有午會内容,其他老師都回到自己教室辦公。
正好今天在聞鈴的教室裡開會,她就坐着沒動。
整個教室現在隻剩下她和照片裡的女主人公。
聞鈴帶着耳機在手機上做完一個學生的課後點評後,手機鈴聲适時的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