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射了銀刺針過去,把那水鬼的手紮成了刺猬,細細的血線流下來,她仍不松手,口中翻來覆去道:“求求你們,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
常澤川去摳她的手,發現死活撬不開。那時候,他也沒想撇下小滿自己走。
小滿道:“她死死地纏住了,我們就算不帶着她,官差找到了,也說不清楚。江小姐身家清白,我倆卻很難說,到時候被打成同黨,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常澤川欲哭無淚:“帶着她就不算同黨了嗎,就可以清白了嗎?”
小滿道:“那有什麼辦法?除非有利劍,把她手砍下來。”
常澤川如遭雷擊:“砍…砍砍,砍手?那還是帶着吧……”
小滿脅迫江芸姗帶路,常澤川蹲下來,很嫌棄地背起這名可疑的嫌犯。他此時已經後悔當時說的那句話了,不應該帶上的。
他快死了——身上像是背一塊石頭,随着積雨,變得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水糊住了睫毛,喉間滲出血腥味,眼前的道路在劇烈晃動中扭曲成虛影,耳邊嗡嗡作響,連自己粗重的喘息聲都變得遙遠。
将要倒下的前一秒,前面的人停了下來,把他拉到一個小房子裡。
小滿的聲音飄飄忽忽傳來:“你們先躲在這裡,人多不太方便,等我和江小姐回府,查明情況,再來接你。”
常澤川洩力,癱倒在地,後面的人還是以鎖喉姿勢勾着他。
小滿跟着江芸姗走了。
常澤川咳出一灘血,氣息奄奄:“喂,你還活着嗎?别扒着我了,我現在也跑不動了……勒得我根本沒發呼吸,别恩将仇報啊。”
那人微微動了一下,手略松開。
“你受傷了?可以說話嗎?”
那人聲音細細的:“中了暗器。”
“哦。”常澤川冷冷道,“那你也活不長了,為什麼還要拖累無辜。”
“我,我很害怕…”
“你的同謀在哪裡?能不能聯系他們來接你。”
“沒有同夥。”
常澤川嘲諷:“孤勇者卻怕死。你要炸誰?龍女?冷蟬衣?”
那人聲音染上哭腔:“她們害死了我家人!都該死!”
“那我該死嗎?橋邊無辜圍觀的人、其他遊行的人呢?”常澤川沒想到自己還有教化罪犯的一天,“你有沒有她們害你家人的證據?我看你還是去官府報案自首吧。”
“證據?我親眼看見了算不算?”那人吸着鼻子,恨恨道,“你懂什麼!如果報官有用,我為什麼要這麼做?而且現在,她們還活着,我憑什麼不活下去,我才不會去自首!”
常澤川捕捉到她言外之意,驚道:“你不會還計劃着行刺吧?”
“不會了,我阻止不了他們,有人可以阻止。”那人嘶嘶地笑了,“公子,我知道一個秘密,我可以告訴你。”
常澤川道:“你别說了,我不想知道,你們之間的家族恩怨、血海深仇,和我都沒有關系。”
那人語速急切起來:“我要說,我偏要說。這話說出口後,你可就不能裝聾作啞,當做沒有聽見了。”
常澤川猜這人報複社會,本來精神就不正常,還是不激怒她為好,如今越是不聽,她越要說,其實說不說都與他無關罷了,便很随便道:“那你說吧。”
這裡黑成一片,不知何處,常澤川和這個瘋瘋癫癫的罪犯同處一個屋檐,度秒如年,似兩個瀕死的人,羔羊一般,等着小滿來救。
屋外傳來一陣響動,常澤川心髒跳到嗓子眼,他輕輕“噓”了一聲,讓那人先别說話。他閉上雙眼,也許等不到小滿了,若被官府抓住,還能有命出來嗎?他的名聲本就不好。
還不如死在這裡,過千百年,給後世留下兩具身份不明、纏繞在一起的白骨。
一道沉悶驚雷,碾過天際,劈開雨簾。
頸上的手肘動了動,有人靠近他耳畔,悄聲道:“羅教要謀逆,他們想刺殺皇上。”
這聲音笑了笑:“其實我才是義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