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好一會兒,随後悄無聲息地笑了,神情頗為無奈:“你要見秦扶玉你自己找便是了,為何一定要和我說呢?”
“皇兄,你再這樣我就要惱了。”她鎮定道,神情嚴肅得厲害。
這些時日她并不是沒有派人打聽過秦扶玉的下落,但是這個人仿佛憑空蒸發似的,無論如何都打聽不到他的消息了。
萃英坊還是沒有開張,就連班主是死是活都未可知,街坊上對此都衆說紛纭,有人道是雲昭公主受了氣,掀了萃英坊的桌子,有人道是雲昭公主被刺客打暈了,太子殿下發怒,把萃英坊砸了個遍,還有人道你們說的都不對,明明是雲昭公主偷偷出去調戲小戲子,被太子殿下抓了個正着......總之絕大多數人們都比較傾向于前兩種可能,敢傳播第三種可能的人,都在夜黑風高的時候被人敲了悶棍,再也不敢多言。
莺娘熟悉花街,卻怎麼都打聽不到秦扶玉的消息,重金之下,有小賊悄悄找到她,道自己曾扒過萃英坊的房檐,卻見裡面黑漆漆的,戲台蕭瑟不堪,空氣中還有淡淡的血腥味,一副人去樓空的樣子,可怕得緊。
祝景乾又陸陸續續派出幾批人到處打聽,卻也沒打聽出什麼所以然。
整個雲京城裡,如果連她都無可奈何的話,那隻剩一種可能......她定定看着眼前的祝景年:“為什麼要拿他來要挾我?”
祝景年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歎了口氣道:“你果然機敏,不錯,我以私藏鐵器和蓄意傷人為由,把他軟禁在宗人府了。”
祝景乾不由得冷笑:“皇兄這也太看得起他了吧,一介小小戲子,竟然也配關到宗人府?”
“你三番五次提起他,難道不也是很在意他嗎?”他反問。
“你怎麼知道我對他是在意還是感興趣,萬一我隻是把他當做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呢?”祝景乾眯起眼睛,“你就不怕這個籌碼太輕,換不來我對你的鼎力相助嗎?”
祝景年微微一笑如:“自然是想過的,我甚至想過你聽我說完這些後,就到父皇面前,狠狠告我一道結黨營私、觊觎皇位的罪名呢。可是你沒有這樣做。”
祝景乾避開他的目光,心中五味雜陳。
如果祝景年是平民,那麼這就是佳偶天成,如果祝景年是有錢人家的公子,這也是一段深情佳話,即便祝景年是什麼王侯将相,左不過會被人嘲笑是癡情種子,可偏偏祝景年不是平民不是公子也不是王侯将相,他是太子,是未來的一國之君!
這時候的皇兄,已經隐隐有着重美人輕江山的念頭了,此刻的自己是不是又在助纣為虐呢……祝景乾的頭有些疼。
但是她有更重要的事,以至于她必須親自見到秦扶玉一面,才能放下心來。
說起來這對母子還真是相像,一個偏執着權利,一個偏執着自由。
那個名叫桃兒的丫鬟,祝景乾從未見過,卻下意識地以為她是紅顔禍水、禍國妖姬,不然為何多年後沒有阻止祝景年的暴虐無道?
反倒是自己,從前是冷眼旁觀這一切發生,而現在,自己竟成了推動命運的那個人……祝景乾有些心虛。
祝景年耐心地等着她慢慢思索,等到茶水涼了,也沒叫人進來換茶。
秋天真是個浪漫的季節,可惜荷花是夏天的花,不過桃兒喜歡荷花,自己特意引進西洋的栽種技術,又請了數百名工匠細細設計這方荷花池,才讓秋天的池子也開着朵朵蓮荷。
桃兒現在在幹什麼呢?
“嗯。”祝景乾輕輕應了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什麼?”
祝景乾緩緩擡起頭,神色平靜,重複了一遍:“我今後定然鼎力相助皇兄。”
祝景年有些意外,卻又松了一口氣,畢竟如果是意料之外,自己的性命就拿捏在她的手裡了,告不告發全憑祝景乾的心情。
他不知道祝景乾是從哪裡認識秦扶玉的,不過秦扶玉确實是百年難得一遇的人才,隻是礙于這層戲子的賤籍身份,他才不好直接邀請秦扶玉當自己的門客,如果祝景乾和秦扶玉交好,也未嘗不會對自己有利。
“好,你帶着我的手谕,去找他吧。”祝景年也很爽快,從袖口扔出一塊木牌,隔着桌子推給對面的祝景乾。
祝景乾馬上笑起來,小心翼翼地收好這塊木牌,道:“多謝皇兄!”
說罷便要起身,叫來輕煙莺娘收拾東西,似乎是一刻都等不急的樣子。
祝景年看着她急急的樣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祝景乾踏出門前,突然回過頭,笑着和他道:“沒想到皇兄也不怎麼在乎自己是不是太子嘛。”
祝景年一愣,沒等他反應過來,祝景乾已經蹦蹦跳跳着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