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牆之隔的寺外忽然傳來方丈的聲音,小洛立刻被聲音驚到回過神來,她看了眼同樣僵住不敢動的阿然,輕輕搖了搖頭:“先别說話。”
她湊近牆壁縫隙的洞往外看去,是兩個很年輕的女人,其中一位臉色不太好,他們這麼晚了來上香嗎?
“師父。”穿着淡紫色衣裙的夏侯月眉間擰起一絲褶皺,她眼神懇切擔憂:“我姐姐路上突然病倒了,這附近沒有醫館,最近的客棧也要半天路程,我……”
“師父能容我們姐妹住一晚嗎?”
“隻一晚就好。”
“施主抱歉,寺内晚上不接待客人。”方丈搖頭拒絕。
他說完,面前的謝伊猛的咳嗽起來,她用帕子掩住口鼻,等再拿起來時已經見了血。
“師父,我姐姐真的耽誤不得。”夏侯月淚水聚在眼裡,凄然的看着他。
“這,”方丈的臉色為難猶豫起來,片刻後他還是搖搖頭:“抱歉,施主,寺内并無懂醫的師兄弟,你走西面入城,隻要進了京都就能找到客棧和醫館。”
“咳咳……”謝伊啞聲張口:“師父,實不相瞞,我們是從家中逃婚出來的,并沒有入城的身份文碟。”
“若師父不願收留,那、或許是我命該如此。”
“不,不要。”夏侯月的淚珠順着臉頰斷線一般湧出:“師父。”她作勢要跪下:“我求您了。”
謝伊看她動作,靠着她肩膀的手臂用力撐住,就算是演戲,她也不能讓公主跪在自己面前。
“師父,我常年體弱,也略懂些醫術,這次發病是路途颠簸過久,氣血虧空所至,我和妹妹隻在這兒休息兩個時辰,不、一個時辰緩過來即可。”
“隻求師父能好心收留片刻。”
她話音落下,又忍不住重重咳起來。
夏侯月則是懇求的看向方丈。
片刻後。
“二位施主,寺内夜間戒嚴,收留二位已是破戒之舉,萬不可随意跑動。”
“尤其是後山。”
“師父放心。”
客房的門随着方丈的遠去的背影被合上,側卧躺下的謝伊了立刻從床上起身坐直。
“公主說的不錯,這位師父确實好說話。”
夏侯月柔柔的揚起一抹笑:“幼時曾在這裡待過一段時間。”
“後山就是線索裡的那個地方。”
謝伊看過系統上的地圖,京都城郊外确實沒有山,哪怕是在寺廟之内,顯示的後山也隻是個低矮的山林。
她轉了下手上的戒指,看向夏侯月道:“去後山。”
另一邊。
小洛和阿然偷偷吃完食物已經返回了後山的居所。
阿然在門口依依不舍的跟小洛告别:“小洛姐姐,明天見。”
小洛彎腰揉了揉他的光光的腦袋,點頭道:“明天繼續給你帶好吃的。”
“嗯。”
“快回去吧,一會兒那壞蛋醒了就糟了。”
“好。”阿然乖巧的點頭,然而他正要轉身,一道碩大的陰影忽然罩在兩人身上。
“好吃的?”是個略顯年紀的陰冷低沉的女人聲音。
“阿然,我說過什麼?誰讓你吃晚飯的?”
“你才幾歲就開始不聽話了。”
“對、對不起,母親。”阿然顫着聲音垂頭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有什麼用?!”
“我說過什麼!”她不知為何突然激動起來:“為什麼不聽母親的話?為什麼!”
塗着蔻丹的長指甲啪的從阿然的耳邊呼過,一道長長的血痕瞬間在那張粉雕玉琢的臉上顯現。
猩紅的鮮血在劃痕的末端凝集,很快順着頰側滑落到白色的僧服上,阿然臉色變得茫然,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婦人。
小洛本來被吓到僵住的身體看到這一幕不知道從哪兒生出了勇氣,她立刻把阿然拽到自己身後護住:“你幹什麼!”
“你憑什麼不讓阿然吃晚飯!憑什麼打他!”
“你除了每年來看他幾天外還做過什麼?你根本就不配當母親!”
“你個壞蛋!老妖婆!”她尖叫着吼她。
婦人本還想繼續上手,身後的仆從卻攔住她:“娘娘,臉上有疤就不體面了。”
眼中的癫狂逐漸褪去,婦人退後一步穩了身形,冷聲道:“找最好的藥給他上。”
“上完之後就去罰室跪着,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放人!”
“那,這個……”仆從看向小洛。
“多感人的姐弟情啊,既然這樣,你就陪他一起跪着吧。”婦人厭惡瞥一眼小洛,這個女孩讓她不由得會想起另一個人,一個讓她恨不得殺死的人。
……
“謝姑娘,你是怎麼知道走這條路能避開人過去的?”夏侯月攥着謝伊的袖子,緊靠着她藏在牆角。
“……進寺廟的路上觀察過他們的走動規律。”謝伊瞎扯着解釋,她是觀察過這些人,不過路線是她從地圖上看的。
“是嗎,謝姑娘好厲害。”夏侯月歪頭星星眼。
“噓。”
幾道巡邏的身影走過,謝伊眸光沉了沉,越往後她就能越感受到巡邏的人在成倍的增加。
并且,看腳步的走動聲,似乎這些人都還是練家子。
他們不是寺裡的僧人,更像是訓練有素的士兵,這些士兵隻為了藏一個小女孩嗎?
謝伊總感覺有些不太對。
“之後的路可能會更難走,不然公主先在這兒等我。”她一個人還能靠着地圖上顯示的地方躲藏開,再帶一個人她沒辦法确保她的安全。
“姐姐……”夏侯月咬了咬唇,落寞的看向她。
好吧,謝伊無奈的歎口氣,再次确認這公主确實是克她。
從懷裡拿出兩張半邊面具,她把其中一份遞給夏侯月,這是她晚上出門會帶的,為了方便,白日便也随身攜帶着,共有兩個,其中一個當備用。
不過現在剛好都派上了用場。
“拽緊我。”
“好。”
趁着巡邏的僧人換崗的間隙,謝伊迅速從牆角出去。
越往後山走,周邊的竹林和可供藏身的地方就越多,兩人一路靠着隐蔽處往後走,跟着夏侯月記憶中的方向,不一會兒就找到了賀其口中四面環山的小院。
謝伊從上往下的看着這處小院,心道這地方如果不是來過确實是難找,這不是高聳的山林,而是個挖到地底的深坑。
不高的山丘像是從中央裂開,但卻巧妙地從地底延申向上,四周圍成一個類似圓形的山谷。
兩人在山谷處彎腰看了片刻,山谷靜幽,隻有風吹落葉的聲音,似乎并沒有住人。
“這裡是罰室。”夏侯月輕聲道:“隻有受罰的時候才會有人過來。”
“應該不在這……”
“過來!”
她話音未落,就被山谷下一道吼聲打斷。
謝伊側頭跟夏侯月對視一眼,接着兩人身形又伏低了些。
“你憑什麼抓我!”小洛自吼了那女人還發現沒什麼事之後就更大膽了,此時直接拍打着身後抓她的仆從,要從她手中掙脫。
“憑什麼?”仆從哼笑一聲:“憑你是階下囚,憑這裡是太後娘娘的地盤!”
太後?謝伊眉頭咻的緊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