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他們都回屋裡睡覺時,洛淅依然被腳踝處的刺痛騷擾,翻來覆去地睡不着。羅山椽的睡眠質量好得不行,沾在床上沒兩分鐘就開始打呼噜,陳錦也很快睡着,這座獨自伫立在瓜田邊的小屋中似乎隻有洛淅一個人身處不眠夜。
他摸黑從床上坐起,撩起褲腿,用指甲在腳踝處抓了兩下。沒有緩解,腳踝處的皮膚依然又痛又癢。
小屋裡沒什麼能驅蚊的東西,隻有一盤蚊香在窗台邊點着,但因為離陳錦睡覺的地方太近,在他們回屋時就熄滅了。蚊子繞着洛淅耳邊嗡嗡叫,見縫插針地趁着他不注意,在裸露的皮膚上咬一口。坐在屋外時還有陳錦替他快準狠地拍蚊子,現在他看也看不見這幾隻蚊子,但蚊子總精準地咬中他。等他後知後覺感到某處有些瘙癢時,作怪的蚊子早已吸完血嗡嗡叫着飛走。
洛淅被折騰的難以入睡,他低頭看着打地鋪的陳錦,不理解為什麼整間屋子裡的蚊子都撲在自己身上吸血,明明自己隻露出兩條胳膊,而陳錦卻穿着寬大的短褲。
睡是沒法睡了,他小心翼翼地光腳踩在陳錦手臂邊空蕩的涼席上,蹑手蹑腳地從陳錦□□的空處踩着涼席跨步邁到門口,将拎在手中的鞋放在門外,小聲穿上鞋後站在屋檐下發呆看月亮。
屋外蚊子也很多,但總比待在床上一動不動任由這群蚊子吸血來得好些,至少洛淅可以來回走動,趕走一些不那麼犟的蚊蟲。
約莫隻過去半小時,洛淅覺得脖子都快仰斷了,月亮和星空在蚊蟲的打擾下已經顯得有些乏味。屋子裡傳來一陣衣物摩擦的聲音,緊接着陳錦從門口探出腦袋,眯着睜不開的眼睛看向洛淅:“怎麼了?怎麼不睡覺?”
洛淅無奈地攤開自己原本光潔白淨此時卻被形态各異的紅包紅點弄得一團糟的胳膊:“蚊子咬我,睡不着。”
陳錦揉揉眼睛,握住洛淅的手腕,将胳膊拉到眼前定睛一看,少說得有十來個紅包,估計喂飽了不少蚊子。洛淅不大高興,不過也是,任誰被這群打也打不完趕也趕不走的小蟲子折騰到淩晨也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陳錦愁地皺起眉頭:“你這細皮嫩肉的,跟我們待在一塊,估計蚊子也知道你容易咬,光盯着你下嘴了。”
“我也想說,我還穿着長褲,隔着褲子也能咬我。”洛淅悶悶不樂。
陳錦握住洛淅的手,湊近小聲說:“我們回去睡吧,現在就走。”
說罷他拉着洛淅就往西瓜田裡跑,洛淅被拽得一個踉跄,他回頭看着門都沒關的小屋,急忙提醒:“羅山椽怎麼辦?”
“他睡着了跟豬一樣叫不醒的,明天他自己回去。”陳錦拉着洛淅從瓜田邊的小道上邁開大步往前走,“早知道不讓你來了,弄了一身包回去奶奶要心疼你了。”
在漆黑一片的小路上,洛淅連腳下是土還是石頭都看不清,他趕緊抓着陳錦的手臂說:“慢點走,我看不清路。”
“我拉着你,不會摔跤的。”陳錦嘴上雖然這麼說,但身體十分聽話,腳步也逐漸放慢,讓洛淅能仔細分辨腳下的小路,原本邁一步的距離,他刻意縮小步子,兩步才走過。
他們的手攥得很緊,在不知不覺間,兩人從一前一後慢慢變成十指相扣肩并着肩。小路不算寬敞,兩個人并排走有些擁擠,緊貼在一起的掌心也冒出些熱汗,但誰都沒有松開手。
穿過西瓜田,沿着小樹林的邊緣一直向前走上大路,到了大路隻需要一路向着西邊,就能看見通往翠奶奶家的那條泥土路,水泥大路是要比泥地好走些的,至少不用擔心突然冒出來一道坎或者一塊坑。
淩晨的大路上沒有車輛,陳錦拉着洛淅走在路中間,四周是寂靜的農田,仰頭就是漫天繁星,向前看則是被夜色逐漸淹沒的長路。
走在這條寬闊的大路上時,空氣中彌漫着泥土的味道,帶着深夜的露水,緩緩升騰着霧氣。
這條長路說不清有多遠,沿途不知會經過多少村子,每個村子裡的人都依靠這條路上街進城,挨着這條路生存生活。莨源隻是挨在路口的一座小村,村裡人不多,田也不多,許多年秋收都是靠家家戶戶的鐮刀一把把割斷水稻,這幾年種田大戶越來越多,收割機來得頻繁,有的村民想省些事,就站在路邊等着收割機路過,花點錢請那些大機器下田跑幾趟,稻子就全部割好。
農民似乎沒有閑下來的時候,春季忙着播種,夏天忙着耕耘,秋天要收獲,冬天到來時又籌劃着來年的土地如何耕作。翠奶奶也是如此,她種水稻是供家裡吃飯,種棉花是想給孩子們彈被子,在家門前悉心照顧的那幾片小菜地,也是自己種自己吃。
她似乎總有忙不完的活,即使陳錦時常幫她,也不見她怎麼休息。
洛淅與陳錦走回家時才想起他們沒帶鑰匙,此時已經是淩晨兩點多,萬籁俱寂下隻有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犬吠或者貓叫,陳錦透過門縫看着漆黑一片的堂屋,擺在堂屋裡的鐘表發出規律的碰撞聲。
“算了,我奶早就睡着了,大狸估計也在你房間睡覺,沒法給咱們開門。”
“大狸會開門?”洛淅隻聽見了後半句,驚訝地問。
陳錦自豪地點頭,看着洛淅茫然睜大的雙眼,突然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臉頰。柔軟光滑的臉頰手感極佳,陳錦将捏過洛淅臉頰肉的手背在身後,回味着剛剛的觸感。
洛淅捂着臉,不大高興地看着陳錦:“掐我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