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鬧的鴨子們在夜晚短暫安靜下來,縮起他們長得過分的脖子,互相挨着擠在低矮的鴨窩内睡覺。
夏夜的蟬鳴甯靜悠遠,趴在院牆上的陳錦卻心情複雜。
他腳下是隻蓋着層薄木闆的鴨窩,而他扒住院牆,思考如何不聲不響地落地,在不驚動鴨群的前提下抓住隻鴨子帶回去炖湯。
洛淅在牆下催促道:“你快一點,那邊好像有人要來了。”
“哪邊啊,怎麼大半夜還有人。”陳錦壓着聲音吐槽。
他回頭看了眼不遠處的稻田,确實有一束手電筒的光正在晃晃悠悠,雖然看不清是朝哪個方向移動,但總覺得燈光離他們越來越近了。
他試着将腿向下放,腳尖剛剛碰到鴨窩的棚頂,那群敏感的鴨子便開始躁動不安,在低矮的小棚中拍打翅膀,沒一會兒又消停下去。
“嘎——咵嚓——”
輕薄的木闆随着陳錦緩緩着力,發出不堪重負地嘎吱聲,似乎馬上就要斷裂。
陳錦狼狽地收回腿,回頭勸洛淅:“要不你來吧。你輕,我太沉了,這一腳要是踩斷棚頂能壓死一窩鴨。”
洛淅皺着眉搖頭:“不要,太髒。”
“您真是,想喝鴨子湯,又嫌棄鴨子髒。”陳錦無奈,繼續用腳尖試着踩上棚頂。
脆弱的棚頂承接着陳錦全部的重量,微微下陷,似乎快要支撐不住斷裂開來。陳錦急忙跳下地面,環顧四周确認沒人後,以迅雷之勢向鴨群伸出手。
擠作一團的鴨群中有隻格外胖的大肥鴨,羽毛亮白,在髒兮兮地鴨窩中格外顯眼,體型比所有鴨都大,陳錦輕而易舉地抓住它沒來得及縮回的脖子。
肥鴨撲騰翅膀,兩隻黃澄澄的腳在兄弟姐妹身上亂踹,一時間整個鴨窩亂成一團。
眼看着鴨群又要躁動,陳錦提着肥鴨的脖子重新踩上鴨窩的棚頂,來不及跟洛淅通氣,直接将肥鴨抛出牆外。
他現在無比慶幸鴨窩是個低矮的小棚,讓他不用助跑就能扒住院牆一躍而過,穩穩地落在牆的另一邊。
他剛落地就聽見身後的院牆内傳來人聲,聽着似乎是劉老金的聲音,正在罵那群躁動的鴨子。他一手抓住撲騰着想跑的肥鴨,一手握着洛淅的手腕,撒腿狂奔,氣喘籲籲中,不知道跑到了哪家門口的草垛前躲着。
洛淅剛被從天而降的肥鴨吓了一跳,匆匆避開正朝着他墜落的大肥鴨後險些被翻牆出來的陳錦撞倒,還沒等他緩過神,又被陳錦抓着開始奔跑。
他靠着幹爽的草垛喘着氣,腰腹一側隐隐抽痛,估計是剛剛一下跑得太快,岔氣了。他按着抽痛的地方,給了陳錦一肘:“你跑什麼?”
“劉老金出來了,我怕被發現啊!”陳錦将手裡的鴨子舉起,獻寶似地給洛淅看,“喜歡這隻不,最肥最大的,回去拔了毛給你炖湯喝。”
“這麼胖,炖湯會不會太油……”洛淅伸出手指戳戳肥鴨的胸脯,眉頭微蹙,“算了,你等會兒再跟我說話,我現在有點岔氣……”
陳錦趕忙放下鴨子,用腳夾住它不讓它亂跑,手臂環繞着洛淅的腰,用手心按住那塊柔軟的地方輕揉兩下:“這裡疼?”
洛淅點點頭,向後靠在草垛上。
“休息一會兒就好。”陳錦湊上去挨着洛淅,“沒事沒事,回去喝湯補補,我把肥油撕掉再炖,這樣湯就不油膩了。不過稍微留一點油邊,炖出來的湯會更香。”
“你做吧,我等着喝。”洛淅樂得享受這份額外的夜宵,他緩慢而有節奏地深呼吸,調整着自己的呼吸頻率。
不知是因為陳錦的按揉起了效果,還是洛淅自己緩了過來,那一陣陣伴随着呼吸出現的抽痛很快便消失無蹤。
被陳錦夾在雙腳中的那隻大肥鴨似乎也疲于掙紮,擺爛地将脖子搭在地上,聽着陳錦一個勁地說湯要怎麼炖才好喝。
夏夜的星空總是紛繁,沒有雲層的遮蓋,星星和月亮似乎比路燈還要明亮,将眼前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朗朗。
在堆成小山包的草垛下,陳錦伸展手臂,讓洛淅靠在他的臂彎處,手掌便自然地扶住洛的胳膊。
洛淅微仰着頭,那段白細的脖頸露在夜風中,額前細軟的劉海被微風吹起,掃過他的睫毛。月亮灑下銀亮的光芒,将他的發絲都鍍上一層月光。
他睫毛微顫,似是一隻在夜晚起舞的蝴蝶,翅膀上閃亮的花色,是月光留下的吻痕。
肥鴨趴在他們腳邊,肥肥胖胖,像一隻塞滿棉花的玩偶,連翅膀都無力地攤開。
洛淅将臉向陳錦的肩頸處歪去,一股沒洗幹淨地洗衣粉味鑽進他的鼻腔,他皺着鼻子說:“你衣服沒洗幹淨吧。”
陳錦捏起自己衣領仔細嗅着,半晌困惑地問:“這不挺香的嗎?我最近洗衣服都放三勺洗衣粉了。”
“像洗衣粉沒沖洗幹淨的味道。”
陳錦懊惱:“我尋思越香越好呢!我說怎麼一出汗就覺得身上癢!”
洛淅被陳錦逗笑,将側臉貼在陳錦的肩膀處,夜風将他的皮膚吹得微涼,但心中又覺得臉頰滾燙。
陳錦微微低頭,看着洛淅明亮的雙眸,又一次鬼使神差地湊上去,吻上那挺翹的微涼的鼻尖。
溫熱的唇和被風吹涼的皮膚,對于二者來說,感受到的對方都無比清晰強烈。
洛淅眯起眼睛,向後縮,卻被陳錦摟着腰抓回來。
陳錦轉而吻住洛淅的嘴角,小心翼翼地淺嘗,生怕驚動這隻月色下的蝴蝶,又擔憂折損它脆弱的雙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