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淅再不搭理那隻小龍蝦了,轉而專心在柚子樹的四周找尋大狸的身影,大聲喊着它的名字,試圖在某個角落發現一道黑色的影子沖出來。
他找得起勁,陳錦就抓着那隻小龍蝦跟在他身後。
“大狸好像不在這。”陳錦将洛淅拉住,“要不要先回家,明天我們再去另一頭找找?”
洛淅失落地嗯了一聲,轉身将額頭抵在陳錦胸口,沮喪地說:“要是沒找到,大狸出了什麼事……”
“你看看,你又瞎想了。”陳錦單手拍拍洛淅的背,“别總是自己吓自己啊,我覺得大狸出去潇灑的可能性比較大,它現在老了點确實是不太愛動彈了,但以前它一個月就在家住兩三天,時不時要往外跑。”
“我知道,我就是放不下心。”
“好啦,大狸挺厲害的,村裡的土狗都害怕它,甘心當它的狗小弟。”陳錦摟着洛淅的腰,高舉着小龍蝦,低頭在洛淅挺翹的鼻尖上親了一口,“走了走了回家了,我們大狸大王不會有事的。”
洛淅吸吸鼻子,擡起水光潋滟的雙眸,看着陳錦,微蹙的眉夾似乎都在朝着陳錦撒嬌。
“腿疼。”
陳錦眉毛微調,拍拍洛淅的屁股問:“怎麼?想讓我抱你回去啊?”
“不行嗎?”洛淅承認自己有些得寸進尺,但他莫名就想這樣沒臉沒皮地試探陳錦的底線,想看看陳錦究竟會不會繼續遷就他。
陳錦什麼都沒說,将手裡的小龍蝦塞給洛淅,轉身屈膝蹲在洛淅身前,反手拍拍自己寬闊的脊背。
“上來,背你回去。”
洛淅捏在手裡的小龍蝦還格外有活力,瘋狂擺動着自己的兩個鉗子。他看着陳錦的健壯的脊背,微微笑着趴了上去。
陳錦沒怎麼費力就站了起來,他甚至颠了颠洛淅,原地又轉了兩圈,不大高興地說:“難道是我家雞營養不良?你怎麼光吃不長肉呢?”
“都說是天生的了,從小就不胖。”
陳錦有些嫉妒,他酸溜溜地說:“那你都體會不到把肥肉從身上減下去的快樂。”
洛淅趴在陳錦背上,摟着他的脖子,手裡還捏着隻張牙舞爪的小龍蝦。他感到有些熱,尤其是同陳錦緊貼的地方格外熱,但他還是想靠着陳錦,最好這條路能長到沒有盡頭。
“你不覺得我很讨人厭嗎?這麼熱的天,還要折騰你……”洛淅小聲問。
“這有什麼。”陳錦道,“我樂意的事叫什麼折騰,心不甘情不願的才是折騰。”
洛淅将臉貼在陳錦裸露的脖頸處,草帽被擠掉,挂在背後。陳錦的後脖頸浮着一層薄汗,好在刺眼的陽光驟然被雲層擋住,那厚重的雲似乎跟着他們的步子,他們走到哪,哪裡就是一片短暫的陰涼。
洛淅還捏着那隻小龍蝦,龍蝦揮動着自己的鉗子,試圖夾住洛淅的手指,但卻始終沒法碰到分毫。
洛淅用鼻子蹭過陳錦的皮膚,聞到陳錦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依然是那袋雪白的洗衣粉,二十多塊錢能買到五斤,洗出來的衣服像是永遠沖不幹淨泡沫。
“為什麼不讨厭我呢?我有時候都會讨厭我自己,你不是也說我很矯情嗎?”
陳錦托着洛淅大腿的手微微用力,掐住洛淅的腿根。他說:“矯情怎麼了,矯情就要被讨厭了?”
他騰不出手,于是揚起下巴,朝着西邊那條連通各個村子的水泥馬路示意,等洛淅将視線移到那條路上,他就一邊走一邊說:“哪有不矯情的人,我以前覺得你矯情,是因為你講究的東西我不講究,要是你知道我在意什麼,說不準也覺得我矯情。”
“那你在意什麼?”
“我想想啊……”陳錦思來想去,依舊把八歲那年的糗事翻了出來,“就我被蜜蜂紮成豬頭的那年,我特别特别喜歡吃街上一家山芋片,有天晚上我就跟我爺爺奶奶說我還要吃,讓他們給我去買,哦那個時候我爺爺還活着。奶奶當時說不買,其實是晚上買不到的意思,但我不理解,我覺得她就是不想給我買了,跟她大吵一架,晚上越想越生氣,揣着十塊錢戴上手電筒我就自己出門了。”
洛淅詫異地問:“你一個人在晚上走去街上?”
“對啊,從咱家到街上得走兩個小時,我那個時候小,走不動,還沒走出一裡地就有點害怕了,但是我死犟,當時吃不到那口山芋片就覺得天要塌了,所以我就一個勁悶頭走,累了就在馬路邊坐會兒,等我走到街上,天都快蒙蒙亮了。”
“後來呢?你買到山芋片了?”
“那肯定——”陳錦拉長音調,釣足洛淅的胃口後話鋒一轉,“沒買到。”
他歎口氣:“不僅沒買到,還被我爺爺一頓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