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
怪不得她有一雙堅韌的眼眸,眼裡藏着一萬句說不出口的委屈,世界将她丢在農村泥濘的路上,她穿着不合腳的鞋,面對鏡頭時,眼裡是如此清晰的倔強。
洛淅不想再看下去了,他扭頭将臉埋進陳錦肩頭,說話聲音悶悶的。
“我讨厭爛人。”洛淅說,“讨厭他們。”
這樣的态度,直到洛淅真正見到妮子後,轉變為對二叔一家的憤懑。
所謂的喬遷宴就設在新房前,草草擺着幾張桌子,紅色薄膜緊緊貼在桌上,用大桶的雪碧和果粒橙壓住。然而來來往往幫忙的人,卻是個還沒桌子高的小女孩,正抱着一摞凳子,挨個往方桌四周擺。
陳錦見到她,跑到桌邊,幫她擺好最後一圈凳子,才拉着笑盈盈的女孩走回洛淅身前。
女孩擡高手臂,拉着陳錦的兩根手指,仰頭看着對她來說高得像個巨人的陳錦,開心地笑着說:“小叔,你來啦!”
“嗯,來了。”陳錦将她抱起,拍拍她身上的灰塵,“怎麼是你在忙這些,你爸媽呢?”
“爸爸媽媽在家裡照顧弟弟。”妮子看見陳錦就高興,她曬得很黑,作為一個女孩,卻沒比陳錦白上多少。
洛淅上前一步,把口袋裡揣了一路的泡泡糖遞到妮子面前,竟然主動打招呼:“你好。”
陳錦詫異地看向洛淅,沒想到洛淅也會有主動搭話的一天。但妮子有些怕生,抱着陳錦的脖子不知道該不該接那幾顆泡泡糖。
陳錦騰出手揉揉妮子的頭,把洛淅給的泡泡糖都塞進妮子的口袋裡,拍拍她鼓囊囊的小口袋說:“沒事,這是小叔喜歡的人,他給你的都可以要。”
“哇塞!這是小叔喜歡的人!”妮子眼睛亮了起來,她對洛淅很是好奇,想仔細打量又不好意思,偷偷用餘光瞟了一次又一次。
陳錦抱着她,面對着洛淅,嚴肅地對妮子說:“不過這是個秘密,你别跟别人說啊。”
妮子立馬捂住自己的小嘴巴,極小聲地說:“放心吧小叔,我誰也不告訴!”
她的瞳孔黑亮,打量着洛淅時,眼睛裡隻有純粹的好奇,甚至和洛淅對視過幾秒,她便害羞地别開臉,扭着身體要從陳錦身上下來。
陳錦把她放回地上,蹲下身問:“你今天還有看到大狸嗎?”
“沒有哎,前天大狸吃了我兩根火腿腸就跑走了,後來我就沒有看見它了。”妮子揚起黑紅黑紅的臉蛋,脆生生地問,“小叔,你是要找大狸嗎?我可以讓大黑它們幫忙找。”
“哇,你和大黑關系都這麼好了?”陳錦贊歎道,“那你給大黑帶個話,讓它看見大狸的時候喊它快點回家。”
“好哒!”妮子接了任務,興沖沖地轉頭就跑,跑過二叔的新房,鑽進一條小路中,很快就沒了身影。
她要去找的大黑,其實是一隻黑色的土狗,額頭有一撮白毛,遠遠看像是長了第三隻眼睛。妮子管它叫大黑,村裡有些人也管它叫小哮天。
這名字說起來不算太嚴謹,畢竟有三隻眼的是二郎神不是哮天犬,但對着一隻狗叫二郎神不太好,于是額前一撮白毛的大黑成了小哮天。
至于大黑能不能把話帶給大狸,陳錦是沒抱什麼期望的。畢竟大黑是一條狗,而大狸對狗始終沒什麼好臉色,見到就是打架,打赢就嚣張打不赢就逃跑。
洛淅雙臂抱胸,靜靜地看着跑遠的妮子,打量了一圈分外冷清的幾張桌子,極為疑惑地問:“這就是辦席?隻有我們兩個人來了?”
“我們來早了,不過羅山椽也快到了。”陳錦牽起洛淅的手,繞過兩張蒙着紅色薄膜的桌子,找了個離放炮的地方最遠的桌子,按着洛淅坐下。
他站在洛淅背後,雙手搭在洛淅的肩膀上,淡淡地說:“今天主要目的就是送紅包和吃飯,吃飽了再回去,不然紅包又白給。”
“奶奶給了多少錢?”
“不知道,不是五百就是一千,咱奶是個體面人,包紅包也講究,再不濟也得兩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