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坐在離學校不遠的大排檔裡,一人兩瓶啤酒,三盤烤串擺在桌上,孜然和辣椒粉的香氣裡,牛羊肉的味道也跟着一塊兒飄遠。
馮希希一邊撸串一邊喝酒,滿足地喟歎:“這就是生活啊,整天在學校泡着,人都要泡傻了。”
洛淅不怎麼喝酒,在塑料杯裡倒了一半的啤酒,喝得很慢,撸串也并不積極。
他慣來是這樣,馮希希早就習慣了,于是伸手拿過他沒開的另一瓶啤酒,對着瓶口開始喝。
“少喝一點,會醉。”洛淅提醒道。
馮希希揮揮手,豪邁地将啤酒瓶往桌上猛地一砸:“不礙事,我山東人,喝酒就是喝水!嗝——”
他打了個悠長的酒嗝,但依舊神采奕奕。洛淅則默默離遠了些桌子,擔心馮希希突然吐出來弄髒自己的衣服。
他們的通宵夜生活就是這樣無趣,沒有酒吧和台球廳,也不去麻将館,甚至不去吃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火鍋店,就是坐在路邊能開到淩晨三四點的大排檔裡,喝酒吃串。
馮希希顯然高估了自己的酒量,他很快就暈乎乎地想往桌上趴。洛淅看着油乎乎的桌子,忍着不适托住馮希希的腦袋,将他的胳膊往自己肩膀上搭,拉着這人準備找個酒店将就一晚。
他将馮希希從小闆凳上拽起來,半拖半抱地帶着人往路口走,剛走出大排檔的桌凳群,身後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卻喊着熟悉的名字。
“洛淅?”這聲音并不大,傳進洛淅的耳中後,他困惑地回頭,看見一個帶着比酒瓶底還厚的鏡片的男人,正眯着眼睛盯着他看。
男人見洛淅回頭,急忙上前兩步,從兩張塑料桌間擠過,驚訝道:“洛淅?真的是你?”
洛淅看男人似乎是和自己認識,在記憶裡找了半天,也沒想起來這人是誰,他隻好不作聲地點點頭。
男人看懂他的困惑,指指自己的眼鏡說:“是我啊,我是老二!洛學霸,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千年老二啊!”
洛淅努力回想,終于在記憶深處找到了這人。
似乎是大考小考總考第二,所以才被叫千年老二,他好似有個外号,是姓氏加老二,但洛淅已經想不起來他姓什麼了。
好在男人也不在意,他看着醉倒的馮希希,問道:“這是你朋友?”
“舍友。”
“沒想到能見到你,你畢業後和誰都沒加聯系方式,我們畢業聚會你也沒來。”
洛淅托着馮希希的手隐隐有些發顫,他急着想走,但老二還在喋喋不休。洛淅隻能搖一搖馮希希的胳膊,在他腦袋邊喊:“希希,起來自己走。”
不曾想正在說話的老二卻詫異地看了一眼洛淅和馮希希,他憋了許久,憋出來一句:“感覺你和以前不一樣了哎。”
洛淅沒什麼特别的情緒,他對高中并沒有什麼懷念,也并不想追憶往昔,隻說:“人永遠都在改變。”
“嗯,确實。”老二抓抓頭發,“就是覺得,你以前一直沒朋友,現在竟然……就是感覺你們關系很好,有點驚訝。”
馮希希此時擡起頭,朝着老二打了個招呼:“你好~”
洛淅見馮希希能自己走路了,便收回了手,看着老二說:“有人教會了我怎麼交朋友。”
老二的鏡片很厚,讓他的眼睛看起來沒什麼神采,呆愣地直視前方。但他十分走心地說:“那恭喜你了。”
“同喜。”洛淅說完,拉着馮希希要走
老二追上來,跟在洛淅身後,将手機遞出:“要不我們加個聯系方式吧?”
“不用,其實我也沒怎麼變。”洛淅頭也不回地走開,留下老二站在原地,尴尬地收回手機揣進兜裡。
老二往上推了推眼鏡,看着洛淅離去的背影和走路東搖西晃的馮希希,低聲感歎:“還是那個樣子,總是搞得人很尴尬啊……”
但也有點不同。
似乎在冷漠中夾雜了一絲絲柔情。
老二笑了笑,他這老二的外号,其實是因為洛淅而得來的。在洛淅沒來之前,他一直是班裡的第一,自诩是市狀元的料,但文理分科後,洛淅和他分進同班,以碾壓的優勢終結了他的連勝之路,從此他再也沒拿過第一,永遠矮洛淅一頭。
而洛淅甚至直到高中畢業,也沒和他說過三句話,自然也不記得他姓什麼叫什麼。
冷漠的人,好像順别人心意說句話做件事能要他的命。老二吐槽道。
他拿着手機,拎着打包好的烤串,向洛淅離去的反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