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深。
裝潢豪華的高檔别墅内寂靜無聲。傭人們如履薄冰地放輕手腳,唯恐驚擾了樓上心情煩躁的小主人。
昏暗的卧室光線下,左栩言窩在沙發,手裡松松握着遊戲手柄,面無表情地盯着前方巨大的電子熒幕。
随手丢在一旁的手機屏幕不斷亮起。
【Mom:我最後一次提醒你,馬上來醫院。】
寂靜中突然爆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手柄被随手丢在地毯上,左栩言沉着臉拽過搭在沙發上的外套起身,重重摔上卧室的門。
樓下正在工作的傭人冷不丁被左栩言摔門的聲音吓到,差點把手裡的盤子碰碎,緩過神後心有餘悸地偷偷看向樓上小主人的房間。
——被狠狠甩上的門似乎還在震動。
左栩言大步流星的背影很快走出視線所及。
傭人們終于得以松了口氣,小聲讨論起來。
“從昨天起就一直在為去醫院的事情吵,看來現在終于妥協了。”
新來的年輕幫傭心有餘悸,“就為這點事生這麼大氣?”
年長一些的不以為意,“哎,年輕氣盛,不肯向人情世故低頭呗。”
“我聽說好像還是為聿京少爺不平呢。”消息靈通些的猶豫了一下加入了讨論,“說起來,最近這些世家是不是都得親自過去探望?”
“那肯定,畢竟可是姜楚兩家那位‘小公主’。”
“現在還加上了太子妃的頭銜……”
似乎是涉及到什麼隐秘信息,傭人們的讨論聲漸漸弱下去。
-
頂尖私立醫院的高級病房外站滿了來探望的人,昂貴禮品挨挨擠擠地塞滿了等候室。
這一批多是名門世家,往日衆人相見大多在衣香鬓影的場所,難得一次人員到場得如此之齊,卻也不好出聲寒暄,隻好不尴不尬地微微點頭互相緻意。
明明是來探望病者,卻都小心翼翼生怕驚動了病房厚重隔音門之内的人。
左栩言站在人群最後手插口袋,心情很差,臭着臉一言不發。
出來接待的是楚修遠。
男人修長挺拔的身影從病房内信步而出,俊美臉龐上一貫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沉穩嚴肅,此刻面對衆人對幼弟的探望而微微放松幾分。
他開口時,語氣中流露出不自覺的寵溺:“感謝大家的探望。隻是濯靈今天剛醒,精神還不太好,現下還睡着,不便親自向各位道謝。心意都已領,還請大家見諒。”
站在最前面的白素連忙接過話,“沒事沒事,就讓濯靈睡着,不必驚動他。隻是聿京托我給濯靈帶了專門從清水寺求的安神香,要不讓栩言拿進去,也算派個代表進去看一眼濯靈,好讓我們安心。”
左栩言莫名被母親點到,本就不忿的心情更甚。他面上不顯,内心狠狠冷笑一聲,讓他進去可以,隻是如果進去後若沖撞到那位“小公主”——可就不能怪他了。
楚修遠沉吟片刻,思及左聿京是濯靈的好朋友,雖說拒了也問題不大,隻是若以後左聿京又到濯靈面前借題發揮賣慘,倒更惹人生厭。
左右不過是讓他堂弟進去看一眼送個東西,大不了趁濯靈醒之前讓人丢掉就好。
心思流轉間,楚修遠微微颔首許可,“多謝白阿姨,那我就帶栩言進去。”
左栩言從母親懷中用力抽過包裝精美的安神香,跟在楚修遠身後。
精緻的包裝盒重重擦過手臂,白素立馬從左栩言的動作中察覺到他情緒異常,瞬間擔憂起他進去之後會不會借此撒氣,馬上就想張口叫住他——
隻是兩人步伐如風,高級病房的隔音門已經緩緩在眼前關上了。
白素隻好讪讪收回想要揪住兒子的手,在心中安慰自己,不過是進去幾十秒的時間,應該不會出什麼岔子。
病房門在左栩言身後無聲關閉。
楚修遠禮貌地請他把禮盒放在離姜濯靈病床好幾米遠的桌台上,好像生怕他粗魯的動作驚擾了床上的睡美人。
左栩言内心冷哼一聲,正想重重地将盒子放在桌台上。
突然,床上的鵝絨被随着姜濯靈翻身的動作微微聳動了一下,潔白松軟的羽絨間露出一張更為白皙柔軟的小臉,發絲在純白絲絨上如水墨般蜿蜒散開。
——那仿佛是造物主用充滿着無限愛意的筆觸耗盡心神描摹的一張臉。
臉頰白皙細嫩如新雪,大病初愈後更顯晶瑩剔透,仿若吹彈可破。甜睡正酣,小巧的鼻尖和雙頰透出淡淡的粉色,比初春桃櫻純美更甚。
待回過神來,左栩言已經呆呆地抱着禮盒靠近了床邊,被楚修遠面色不善地制止。
姜濯靈濃密的鴉睫微微顫動,似乎就要醒來。
猛地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的蠢樣,左栩言臉色蓦然漲紅,飛快轉身奪門而出。
臨走時不忘手忙腳亂地輕輕丢下禮盒,再匆忙地輕輕合上厚重的病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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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外,左家私人座駕從停車場緩緩駛入燈火輝煌的城市車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