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晚渡心事重重的出了宮,正好撞上了進宮的明敏,明敏的馬車停到他身邊他才反應過來。
車簾被掀開一角,露出半張明豔的臉:“上來。”
明敏冷冷下令,似乎也是心情很差。
殷晚渡上了車,便看見她眉頭緊擰着,似乎在想些什麼。
“張氏被抄家,你怎麼看?”明敏從小抽屜裡端出一碟瓜子,大有促膝長談的意思。
殷晚渡也不客氣,抓了一把,邊磕邊道:“總覺得太過草率。”
這确實是他的感覺,這整件事太快了,就算加上昨天傍晚謝應帶着禦林軍去查巫蠱之物,滿打滿算也才一日,便雷厲風行的給張氏定了罪,要是平日裡做事也有這種效率,戶部不至于事務冗雜到這個地步。
明敏也跟着磕,道:“是很草率,父皇做事并不武斷,但是卻輕易給他們定了罪。”
殷晚渡:“張氏的根在京城,張氏的下一任接班人正跟着太子在外赈災,其實若是真的想定罪,待太子回來也不晚。”
多餘的他沒說,成帝這麼心急,或許是在怕什麼。
明敏很欣賞的看着他,“你倒是想到這一層了。”她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又給殷晚渡倒了一杯,“你說的有幾分對,張暇正跟着我哥在外赈災,父皇隻是犯了每個皇帝都會犯的錯誤而已。”
這幾年張氏的勢力不斷擴張,在地位上,成帝能給的東西全給了,出了一個張貴妃,家裡成了皇商,張氏子弟也有許多在朝中任職。
本來應該就此相安無事,但成帝卻害怕,完全忘了張氏的強大其實一直是自己默許的,于是開始籌劃打壓張氏,隻是這手段太過拙劣,朝中人眼睛都不是瞎的,明眼人都明白這是成帝的計劃。
私販金鐵是大罪,成帝卻沒讓張氏滿門抄斬,不知道的或許還要誇他一句仁慈。
殷晚渡的消息不算靈通,但是太子帶着一般人馬出去赈災卻不是秘密,太子如此無私,京中無人不稱贊,連帶着帶去的人也跟着在民間名聲大噪。
他突然福至心靈,有些驚愕的看了明敏一眼。
明敏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驚訝的樣子,道:“想到了?”
殷晚渡抿了抿唇,确實想到了,這或許不是簡單的成帝害怕功高震主,可能也還有太子的一層關系在裡面。
暮年的雄獅,害怕自己的兒子比自己強大,于是千方百計削弱兒子的力量,父子相殘,在曆史上并不少見。
“所以公主找我說這事是為何?”殷晚渡直接問道。
他不喜歡打謎語,這件事和他的關系硬要扯的話那就是前幾日他和張晖起了矛盾,但除此之外他就想不到了。
皇權的争奪,也不是他一個小小戶部給事中可以置喙的。
明敏眼睛微眯,“你可别誤會,隻是一個荒唐的公主突然想讨論一下朝政而已。”
“還有好心提醒一下你,最好是莫要摻和進這些事情。”
這個理由顯然站不住腳,但是見她沒有要說的意思,殷晚渡也不勉強,隻是把瓜子殼丢在旁邊的碟子裡,站起了身。
“既然無事,那臣先告退了。”
明敏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帶上了一絲同情,她也是無意中才知道殷晚渡的身世,她怎麼也沒想到殷晚渡會是殷氏遺孤殷宴。
在她看來,殷晚渡就該死在那場滅門之案中才是,至少殷老太爺用本家的死換了殷氏的自由,可現如今殷晚渡還活着,而且進入了朝堂,那就不一樣了,時局風雲變幻,誰知道下一個死的是誰呢?
她又抓了一把瓜子。
“去母妃那,她想必是怕極了。”
……
“什麼?又被明敏叫過去了?”
百裡微的表情有些不爽,“他們倆不會又想出什麼東西來整我吧?”
他在床上滾了兩圈,問道:“張家被抄了?”
影:“今日上午便貼上了封條……”他頓了一下,然後道:“張暇目前在太子身邊還沒有收到這個消息。”
百裡微眼睛眯了起來,“沈宴安去了,我們也提醒了,應該不會再出問題,皇帝要對張家趕盡殺絕,說不定會對張暇下手。”
他眼睛亮了一下,“傳信給兄弟們,若是出事了就把張暇救下來。”
他來玉國八年,對成帝也算了解,最喜歡給一棒子再給個甜棗,若是不對張暇下手,那張氏就再無轉圜的餘地,若是張暇死了,成帝或許還能冠冕堂皇的為了告慰張氏對玉國的貢獻,大發慈悲收回成命,讓張氏留在京中。
“若是沒有去殺張暇,那你們就做場戲,反正張暇這人情,我是要定了。”百裡微懶懶的道。
影:“是!”
下一秒就消失在了室内,百裡微看着漸漸垂下去的太陽,眼底一片清明。
近日的京城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人人自危草木皆兵,本來朝中時興聚餐,基本日日夜裡富貴居都是達官顯貴爆滿,這幾日卻是蕭條了許多,早早的關了門。
不過今夜卻有一位不速之客來了。
殷晚渡被人領着上了富貴居的頂樓,這裡向來不侍客,是主人辦公的地方。
殷晚渡千算萬算沒有想到京城第一酒樓富貴居就是殷氏的産業,按理說要是全家死光了,這富貴居也該停業才是,不過這殷氏的生意似乎太大了,早已形成了自己的運營體系。
殷晚渡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令牌,也不知道這些人還認不認他這個‘獨苗’。
他做好了吃冷闆凳的準備,可是沒想到他剛向掌櫃的表明來意,就被請上了頂層。
亭台樓閣,富貴居的名字雖然不算高雅,但是建造規制卻是按着最高的閣來做的,足足有六層,處處都透着富貴,恨不得地闆都用金銀鑲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