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有苻多歲和林邂和她們在一起的時候，李星燦和江清月倒是暫時忘了之前的尴尬，能放松下來，隻是當晚自習結束四個人一起回了宿舍，隻有她們兩人進了宿舍門的時候，尴尬又在沉默中蔓延。
李星燦看了一眼江清月，剛好對上江清月的視線，兩人迅速地移開視線，盡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江清月拿出自己帶回來的書，背對着李星燦坐下，“我先複習一會，你先去洗漱吧。”
一個宿舍一個衛浴，兩個人同時倒也可以，但現在顯然不合适，還是錯開時間比較好。
李星燦聽見這話終于不用假裝很忙地摳桌子了，趕緊答應下來拿上自己的洗漱用品去浴室。
等浴室的門關上，江清月也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她剛才眼睛看着複習資料，其實一個字都沒看進去，隻是為了打破剛才的尴尬而已。
深吸一口氣，江清月聽見浴室傳來的水聲，她手中的筆輕輕敲在桌面上，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兩個人雖然不在一個班級了，但是現在吃飯住宿都在一起，相處時間會很長，要是一直都是這樣尴尬别扭的狀态，誰都會不舒服。
江清月沒有把問題往後拖的習慣，她既然發現了就要解決。
說到底兩人隻是因為中午一個意外的動作，所以才覺得别扭尴尬，這不是什麼大事，如果能說開的話應該就能改變現在的狀态，以後相處也會舒服很多。
心裡有了主意，江清月就等李星燦出來了。
李星燦簡單洗了個澡，擦着頭發出來的時候正對上江清月看過來的視線，動作一頓，裝作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李星燦，我們需要談談。”
江清月主動開口，李星燦這才把視線有些遲疑地移回來，“談什麼？”
“你先坐下。”
江清月将自己的椅子轉了個面，正對着李星燦，李星燦也走到她的椅子邊坐下，胳膊搭在椅背上等着江清月的下文。
“是這樣的，今天中午的事情我覺得我們還是說開比較好，要不然總覺得心裡有些别扭，我知道你那個動作是不小心的，對吧？”
江清月覺得除了這個理由以外，沒有什麼其他的可能了。
李星燦知道這是最好的說法，她現在隻需要點頭或者說點輕松的話，一切就都過去了，隻是隻有她自己心裡清楚，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背後一定還有什麼原因。
不回答的時間越長，氣氛就越凝重，兩個人四目相對，李星燦想問問江清月有沒有自己的那種感覺，可話不是那麼好說出口的，這太奇怪了，而且很可能奇怪的隻有自己。
在江清月的注視下，李星燦心裡糾結的天平逐漸傾斜，最終扯起嘴角重重地點了下頭，“對不起啊，我當時可能是腦子抽了，也可能是跟多歲她們胡鬧慣了，是不是讓你很不舒服？”
江清月聽到這個回答，松了口氣的同時感覺到心髒下落，但她說不清楚，隻是忽略這種感覺，順着李星燦的話往下說。
“其實也沒有很不舒服，就……比較意外和尴尬，可能是我不太習慣。”
“好，我以後不會這樣了，你放心吧，”李星燦說完接着轉移話題，“你現在要不要去洗漱？時間不早了。”
“好，我這就去。”
江清月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進了浴室，李星燦洩出一口氣，事情好像已經圓滿解決了，可自己心裡怎麼……還有那麼一點點别扭？
想不出的結果就不想，粉飾出的太平也是太平。
這些話說完以後，兩人好像就正式确定了朋友關系，相處沒什麼尴尬的，也沒有過于親近的，偶爾也會開開玩笑鬧一鬧，但總會适可而止，停在一個恰當的距離。
一切好像終于進入了正軌，每個人的生活都規律了起來，李星燦和江清月會早起一起去教室，一日三餐都會四個人一起吃，晚飯後的散步也成了固定的項目，她們偶爾會閑聊，偶爾會一起笑鬧，偶爾會隻是安靜地看着日落，重要考試前夕，江清月和林邂也會帶上複習資料在操場學習。
日複一日的生活會讓人喪失對時間的感知能力，直到江城的第一場雪紛紛揚揚地落下，在千篇一律的日子中烙下印記。
江城地理位置居中偏南，每年的冬天都不會太冷，最多到零下幾度，至于下雪這件事更是跟北方沒法比，下得又晚雪又少，可今年不一樣。
當紛紛揚揚的大雪落下的時候，驚歎聲此起彼伏，連一直都緊繃嚴厲的學校都難得網開一面，将跑操取消，留出四十分鐘的課間時間，允許自由活動。
這種情況苻多歲絕對不可能閑着的，拽上李星燦，“走啊！”
跑到二樓，這裡整個樓層依舊是靜悄悄的，連李星燦和苻多歲都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腳步，從窗戶看進去，每個教室裡的學生都在認真地低頭寫字，完全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樣子。
李星燦和江清月對視一眼，倆人聳聳肩，當好學生真不容易啊。
悄悄溜到九班的門口，裡面并沒有老師看着，但也沒有人随意走動，甚至都沒什麼人擡頭。
李星燦正想着怎麼引起江清月和林邂的注意時，江清月擡起頭來精準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有些疑惑地眉頭微揚。
對江清月招招手，李星燦手指做出走路的動作，然後指了指江清月和林邂，示意她們一起出來。
江清月猶豫了一下，還是扯了扯林邂的袖子，示意她看門口的方向。
苻多歲手都快招出殘影了，用豐富的表情催促倆人趕緊出來。
林邂看了一眼，接着扣上了手中的筆帽，和江清月對視一眼，倆人起身往外走。
當兩人走出門外，李星燦還有些不放心，“你們這不算是翹課吧？”
“不算。”江清月搖搖頭，林邂補充道：“班主任讓我們自覺一點而已，我們充其量算是不自覺罷了。”
“那管他呢！走吧！”苻多歲早就按耐不住了，趕緊催促着幾人快點。
走廊奔跑的聲音不大，隻驚起了幾個人擡頭向窗外看來。
外面的雪還在下，幾人跑出教學樓，雪落到身上也不覺得冷，樓下，路上，到處都是人，幾人的目标也很明确，直接向操場跑去。
前面兩節課下的雪已經有了厚厚一層，很少見這麼充足的雪，操場上也到處都是人，雪球在到處飛。
李星燦停下來正看着，驟然覺得脖子一涼，一大團雪塞進皮膚上的感覺格外刺激，她立刻轉頭去看罪魁禍首，苻多歲正笑得得意。
“好啊你！”
不等話音落，李星燦彎腰抓了一大把雪攥成團，追着苻多歲而去。
接下來的場面就很混亂了，李星燦隻覺得雪球從四面八方飛過來，她已經無暇顧及誰打的了，直接采取無差别攻擊。
李星燦還記得剛才苻多歲往自己脖子裡塞的那個雪球，正尋找機會報複，一轉頭，就看見苻多歲因為一個腳滑摔倒，已經成了集火的目标。
眼看苻多歲快讓雪給埋了，李星燦過去把人挖出來，幫她拍了拍身上的雪。
“星燦！還是你對我最好！”
苻多歲感動的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自己後背一涼，轉頭正對上李星燦笑嘻嘻的臉。
“不客氣！”
李星燦将一整個雪球塞進苻多歲衣服裡壓碎，大仇得報，心情舒爽。
“李星燦！！！”
當苻多歲和李星燦兩個人帶着滿身滿頭的雪從戰場上脫離的時候，就看見江清月和林邂兩個人幹幹淨淨地站在樓下，江清月身上零星還有一點雪，林邂完全不用說了。
李星燦剛要說話，就覺得腦海中靈光一閃，立刻轉頭看向旁邊的苻多歲，隻見苻多歲一臉壞笑，手中正在醞釀一個大雪球。
“等……”
阻止的話還沒說出口，苻多歲手中的雪球已經出手了。
李星燦的視線跟着那個Plus版雪球移動，看着它在空中劃過一個完美的抛物線，迅速而精準地沖向了林邂！
瞪大眼睛，腦海中已經想到林邂把苻多歲大卸八塊的模樣了，李星燦在心裡默默為苻多歲點蠟。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李星燦看着一個人影迅速地背對着她們擋在了林邂的面前。
雪球砸在了那個人影的後腦勺上，這一刻李星燦臉上的表情消失。
“哦吼！中了！”苻多歲高興地歡呼，她才不管砸中的是誰，中了就好。
正當苻多歲得意忘形的時候，就看見旁邊的李星燦已經快步走過去了。
李星燦過去的時候，林邂正在給江清月清理頭發上的雪，“我等會就讓苻多歲好看，給你報仇！”
“沒事，玩而已。”江清月不在意地搖搖頭，把頭上的雪又抖了一些下來。
李星燦站在旁邊看着，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看着她們兩個人的動作。
對一切還一無所覺的苻多歲蹦蹦跳跳地過來，“啧啧啧，江清月你竟然給她擋了，我跟你說你要是沒擋的話，你現在就能看到一個超級暴走版的林邂了！可刺激了！”
“苻多歲你找死？”林邂現在就想揍苻多歲一頓，但看了一眼她滿身的雪，實在無從下手，隻能恨恨收回手，扔下狠話，“你等着。”
“略略略，我等着！下次你想揍我的時候，我就往地上一滾！你連雪都嫌髒，到時候你不就更無從下手了？”苻多歲一個勁地得瑟，對林邂做了個鬼臉。
“你是真欠！”
林邂瞪了一眼苻多歲，不想理她了，又幫江清月弄了一下頭發，“算了，你還是回去洗個頭吧，要不然這些雪在頭上化了以後就更髒了。”
“嗯好。”江清月也沒拒絕，她也覺得這樣有些不舒服，“可現在快上課了，你幫我跟老師請一小會兒的假，我不會耽誤太久的。”
“放心吧。”
林邂答應下來，江清月又看向李星燦和苻多歲，和她頭發上那點雪比起來，這倆人快成雪人了。
不等江清月問一句她們，林邂先拉着她走了，“不管她們！”
李星燦皺起眉頭跟上去，“不是，我憑什麼也被連累了？”
苻多歲本來還沒心沒肺的，聽見這句話也跟了上去，“李星燦！我們說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呢？你這就給我撇開了？”
“這是有難同當？”
“這當然是！”
……
幾個人吵吵鬧鬧往回走，在宿舍和教學樓的分岔路口，林邂先回教學樓，畢竟快上課了，她們三個回宿舍，李星燦和苻多歲甚至還得換身衣服。
進了宿舍樓，李星燦和江清月又和苻多歲在宿舍門口分開，李星燦關上宿舍門，看着江清月準備去洗頭，剛才一直壓在嘴邊的話還是問了出來。
“你怎麼給木木擋雪球？你好像也不喜歡玩雪。”
李星燦看得出來，江清月眼睛裡很喜歡雪，但并不喜歡打雪仗這樣的方式去和雪接觸，她更喜歡安靜地看着，而不是弄得全身都是。
江清月聽見這句話有些奇怪地看着李星燦，“林邂她不是有潔癖嗎？我隻是想着她如果弄一身雪的話肯定會很難受，至于喜不喜歡雪的，洗個頭的事，沒多大關系。”
回答完之後，江清月反問李星燦，“如果是你，你不會擋嗎？”
李星燦的回答頓了一下，“我……會用手擋。”
“可是用手擋的話雪球碎了也還是會濺到林邂身上，這作用不太大啊。”江清月當時能想到最完全的方法就是這樣了，她現在更想不通的是李星燦為什麼要這樣問自己，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李星燦啞了一下，她承認好像是江清月想得更全面一些，可是這種全面的考慮是正常對朋友的範圍之内嗎？
眼看着江清月看向自己的視線越來越充滿懷疑，李星燦隻能為自己找一個合理的理由，盡量輕松的語調同時也帶了些試探，“隻是這樣啊，嗨，我還以為你喜歡木木呢。”
“嗯？”江清月的眉頭皺成疑惑的模樣，“你怎麼會這麼想？”
“我就是……”李星燦慌了一下，盡量讓自己看上去鎮定，“沒有啊，我就是胡思亂想，這種事情不是很平常嗎？就像是隔壁班就有好幾對情侶，還有那誰和……”
李星燦覺得自己已經在胡言亂語了，這樣拼命試圖說明沒什麼事的樣子好像會更可疑。
是外面突然響起的上課鈴聲拯救了李星燦，打斷了她的話也打斷了江清月的疑惑。
“算了，反正沒有這回事，我要趕緊洗個頭回去上課了。”
江清月說完拿着東西匆匆進了浴室，五六分鐘的時間洗了個頭，又匆忙吹個半幹，風風火火地往外跑去。
宿舍裡隻剩下李星燦一個人了，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李星燦把已經被化掉的雪浸濕的衣服脫下來扔進髒衣簍，走進浴室先去洗個澡。
江清月說不是。
那就不是。
心不在焉地洗完澡出來，随便穿了個浴袍，李星燦正打算吹頭發，自己宿舍的門被人鬼鬼祟祟地推開。
不用看都知道是誰，李星燦擦着頭發在椅子上坐下，“你動作挺快啊。”
苻多歲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推開門走了進來，“江清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