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的夏日,陽光熾熱得像是要把整個世界點燃。破舊的學館裡,柳夢梅正對着一本早已翻得卷了邊的《論語》發呆,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滾落,滴在泛黃的書頁上。窗外,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更添了幾分燥熱和煩悶。
“蛟龍失水硯池枯,狡兔騰天筆勢孤。百事不成真畫虎,一枝難穩又驚烏。”柳夢梅輕聲吟誦着,聲音裡滿是無奈與不甘。他本是廣州學裡數一數二的秀才,飽讀詩書,滿腹經綸,可這些年苦讀數伏數九,換來的卻隻是這藏身荒圃、寄人籬下的窘迫生活。
“唉!”柳夢梅長歎一聲,站起身來,在狹小的房間裡來回踱步。他望着屋頂那破了好幾個洞的茅草,陽光透過縫隙灑下,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光柱裡無數灰塵在飛舞,就像他此刻亂糟糟的思緒。“我柳夢梅難道就要這樣碌碌無為地過一輩子嗎?”他喃喃自語,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決絕。
這時,一陣“嘎吱”聲傳來,門被緩緩推開,一個身材佝偻的老人走了進來。他就是郭駝,種園為生,祖公公郭橐駝曾跟随唐朝柳員外來柳州,後來因為兵亂,郭駝便随着柳夢梅父親輾轉來到廣州,至今已有好些年頭了。
“秀才,讀書辛苦。”郭駝笑着打招呼,他的笑容和藹可親,臉上的皺紋卻如刻上去一般,記錄着歲月的滄桑。
柳夢梅看到郭駝,像是看到了救星,連忙迎上去:“園公,我正有一事要與你商量。”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苦澀,“我讀書已過二十歲,卻毫無發迹的希望。想來前路漫漫,怎能一直困在這裡。每日搬柴運水,實在耗費精力,園中果樹,以後就都托付給你了。”
郭駝聽了,微微一愣,随即臉上露出關切的神情:“秀才,你這是要去哪裡?”
柳夢梅深吸一口氣,說道:“我想去外縣傍州,尋覓些活計。總好過在這裡坐吃山空。”
“俺有身如寄,無人似你。俺吃盡了黃淡酸甜,費你老人家澆培接植。你道俺像甚的來?鎮日裡似醉漢扶頭。甚日的和老駝伸背?自株守,教怨誰?讓荒園,你存濟。”柳夢梅說着,情緒漸漸激動起來,眼中閃爍着不甘的光芒。
郭駝聽了,心中有些不舍,但還是說道:“俺橐駝風味,種園家世。”他說着,向柳夢梅恭敬地作了個揖,“不能夠展腳伸腰,也和你鞠躬盡力。秀才,你貼了俺果園那裡去?”
“坐食三餐,不如走空一棍。”柳夢梅苦笑着說。
“怎生叫做一棍?”郭駝一臉疑惑地問。
“混名打秋風哩!”柳夢梅解釋道。
“咳,你費工夫去撞府穿州,不如依本分登科及第。”郭駝皺着眉頭,語重心長地勸道,“秀才,這打秋風可不是什麼正經營生,說不定還會遭人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