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出·歡撓

夜色如水，靜谧地流淌在梅花觀的每一個角落。柳夢梅獨自坐在房間裡，眼神時不時地望向窗外，神色間帶着幾分期待與焦急。“聽漏下半更多，月影向中那。恁時節夜香燒罷麼？”他低聲喃喃自語，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手中的書卷早已被他擱置一旁，此刻他的心思全然不在書上。

“一點猩紅一點金，十個春纖十個針。隻因世上美人面，改盡人間君子心。”柳夢梅輕輕歎息一聲，腦海中浮現出杜麗娘的倩影。自從與杜麗娘相遇，他的心便被這個女子深深占據。柳夢梅一直自認為是個讀書君子，向來志誠，可如今卻為了杜麗娘，滿心都是兒女情長。“俺柳夢梅是個讀書君子，一味志誠。止因北上南安，湊着東鄰西子。嫣然一笑，遂成暮雨之來；未是五更，便逐曉風而去。”回想起與杜麗娘相處的點點滴滴，柳夢梅的臉上不禁泛起一絲紅暈。

“今宵有約，未知遲早。”柳夢梅擡眼望向窗外，月色如水銀般灑在窗台上，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期待。“正是：‘金蓮若肯移三寸，銀燭先教刻五分。’則一件，姐姐若到，要精神對付他。偷盹一會，有何不可。”柳夢梅打了個哈欠，覺得時間過得格外緩慢，便靠在床邊，打算小憩片刻，養精蓄銳等待杜麗娘的到來。不一會兒，他便進入了夢鄉，呼吸漸漸變得平穩。

不知過了多久，杜麗娘的魂魄悠悠飄來。“冥途掙挫，要死卻心兒無那。也則為俺那人兒忒可，教他悶房頭守着閑***。”杜麗娘輕聲呢喃，眼中滿是對柳夢梅的牽挂。她輕盈地飄進房間，看到柳夢梅正安然熟睡，嘴角不禁泛起一絲溫柔的笑意。“呀，他端然睡瞌，恁春寒也不把繡衾來摸。多應他隻候着我。待叫醒他。”杜麗娘輕輕地走到床邊，伸出手，溫柔地推了推柳夢梅。

“秀才，秀才！”杜麗娘輕聲呼喚。

柳夢梅猛地從睡夢中驚醒，睜眼看到杜麗娘，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連忙起身作揖。“姐姐，失敬也。”柳夢梅略帶歉意地說道。

“待整衣羅，遠遠相迎個。這二更天風露多，還則怕夜深花睡麼？”柳夢梅一邊整理着衣衫，一邊關切地問道。

“秀才，俺那裡長夜好難過，缱着你無眠清坐。”杜麗娘輕輕歎了口氣，眼中滿是深情。

“姐姐，你來的腳蹤兒恁輕，是怎的？”柳夢梅好奇地問道。

“自然無迹又無塵。”杜麗娘笑着回答。

“白日尋思夜夢頻。”柳夢梅接着吟誦。

“行到窗前知未寝。”

“一心惟待月夫人。”兩人相視一笑，仿佛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甜蜜起來。

“鎮消停，不是俺閑情忒慢俄。那些兒忘卻俺歡哥。夜香殘，回避了尊親。繡床偎收拾起生活，停脫。順風兒斜将金佩拖，緊摘離百忙的淡妝明抹。”杜麗娘緩緩說道，向柳夢梅解釋自己來遲的原因。

“費你高情，則良夜無酒奈何？”柳夢梅有些遺憾地說道。

“都忘了。俺攜酒一壺，花果二色，在楯欄之上，取來消遣。”杜麗娘眼睛一亮，連忙說道。說着，她輕盈地轉身，取來了酒、果、花。

“生受了。是甚果？”柳夢梅看着桌上的果子，好奇地問道。

“青梅數粒。”

“這花？”

“美人蕉。”

“梅子酸似俺秀才，蕉花紅似俺姐姐。串飲一杯。”柳夢梅笑着打趣道，拿起酒杯，與杜麗娘共飲。

“金荷、斟香糯。”杜麗娘輕輕晃動着酒杯，酒香四溢。

“你醞釀春心玉液波。拚微酡，東風外翠香紅酦。”柳夢梅一飲而盡，臉上泛起一絲紅暈。

“也摘不下奇花果，這一點蕉花和梅豆呵，君知麼，愛的人全風韻，花有根科。”杜麗娘輕輕撫摸着桌上的花果，眼中滿是愛意。

“細哦，這子兒花朵，似美人憔悴，酸子情多。喜蕉心暗展，一夜梅犀點污。如何？酒潮微暈笑生渦。待噷着臉恣情的嗚嘬，些兒個，翠偃了情波，潤紅蕉點，香生梅唾。”柳夢梅深情地看着杜麗娘，兩人的眼神交彙，仿佛周圍的一切都已不複存在。

“活潑、死騰那，這是第一所人間風月窩。昨宵個微芒暗影輕羅，把勢兒忒顯豁。為什麼人到幽期話轉多？”杜麗娘笑着說道，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好睡也。”

“好月也。消停坐，不妒色嫦娥，和俺人三個。”兩人相依而坐，享受着這美好的時光，仿佛時間都為他們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