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周問鶴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了。他躺在一張柔軟整潔的床上。渾身上下的數十處傷口争先恐後地扯動着道人的神經,就好像身上竄着十來處火苗一樣地疼。早先葛大夫告訴他,隻有這麼點皮外傷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被這麼重地摔在地上,一般的人多少都是要斷幾根骨頭的。
周問鶴掙紮地坐了起來,下意識地看了一下手臂上那幾處經過有效處理過的傷口,血是早已止住了,傷口周圍都已經泛出了紫黑色。小腿上的更是慘不忍睹,一大塊皮被蹭掉了,邊緣處犬牙似地向外翻着,光看着就已經讓鐵鶴道爺龇牙咧嘴了。
就在這時,傳來了兩聲敲門聲。道人的第一反應就是黃蟬來了,他立刻端正了一下扭曲的五官,朗聲請門外的人進來。門開了,進來了一個留着些許胡子的男人:“道爺休息得如何呀?”
或許周問鶴失望的表情被葉凡看出來了,他有些迷惑,不過很快他就決定不去想這些事情,自顧自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
“五爺,小煮他怎麼樣了?”道人問。
葉凡沉吟了一下,說:“不太好,李無面的雙掌是帶毒的,以葛大夫的醫術,也隻能暫時壓制毒性,黃姑娘正在照看他。”周問鶴心中一沉,他又問:“有什麼醫治的辦法嗎?”
“有一個辦法,就是帶他去青岩萬花谷,找你那位姓霍的朋友,但是萬花離此地山高路遠,我怕他支撐不到那裡。另一個辦法,則是……”說到這裡葉凡忽然停了下來,一雙眼睛看着周問鶴欲言又止。
道人點點頭:“求我師父。”
葉老五笑了:“若是有于真人相助,我們便放一百個心了。”說到這裡,他臉上又露出了難色,遲疑再三,才開口說:“關于李帽師弟的事……我沒有跟任何人說。”
周問鶴尴尬地笑了笑表示理解,聶定不但是葉家的客卿,還是葉家的恩人,甚至是葉家的半塊基石,半片天,是如今暗藏敗象的葉家的一個重要依靠,如果不是有确鑿的證據,葉家上下誰都不想同他決裂。
葉凡說完了要說的話,顯然輕松了許多,他要周問鶴注意休息,然後就起身離開了。聽到了門關上的聲音,道人試圖重新躺下,結果剛一動,又疼得咧開了嘴。回想起今天早上的情景不由連歎僥幸。
如果李無面沒有受傷,加上一個黃蟬或許還在他的接受範圍之内。但是以當時他的傷勢,其實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剛才連鬥無漏葉凡之所以沒有落下風完全是因為狂怒之下的爆發力。黃蟬到了之後,确實是一點勝算也沒有了。
那天的最後時刻,李無面緩緩地重新戴起了兜帽,回頭看了一眼癱在地上的周問鶴:“我們兩個的事,沒——完——”說完,他身形一動,人已飄在數十丈之外,顯然,即使是有黃蟬在這裡,也沒有人能夠留得住他。
周問鶴一幕幕回憶着今晨的情形,不知不覺又睡着了。這一覺睡了兩刻左右,卻是出奇地解乏。再次醒過來的時候,肚子已經開始咕咕叫了。他強忍着背上的劇痛翻身坐在了床沿上,卻又聽到了敲門聲。雖然明白不太可能是黃蟬,道人還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才讓門外的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