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子豪認真望着她倔強的眼睛,“不是,你别這麼想。我來這裡是為了找你,不是為了找她。”
程藍心毫無波瀾,“哦。”
真相是這樣還是那樣,又如何?
她現在就是想無理取鬧啊。
“我不管你找誰,你也不用和我解釋了,因為我不想聽!”她耐心告罄。
都怪湛景琪陰了她一把,将他找了過來,害她被束縛深纏于此,這筆帳她遲早要還回去。
……
四肢修長的男人側卧在沙發上睡得很沉,兩臂交叉環于胸前,清秀的面龐終于安靜了,呼吸綿長均勻,像是困極累極之後終于得到餍足。
地闆上趴着溫玫從隔壁要回來的狗。
嚴思凝動作輕緩地蹲在他面前,仔仔細細地勾勒着他平靜的睡顔。
不像醒着的時候總是嚣張得不可一世的樣子,可為了找她卻急得一天一夜沒睡。她忍不住想伸手觸摸上去,以為這樣就能感受到真實。
“咳咳——”
黑暗中傳來細微的打斷聲,擡起的手立即頓在半空中。一種被抓現行的驚悸無措席卷全身,嚴思凝快速轉頭,眼神淩厲警惕地望向門口。
因隔壁房間微弱的餘光透出的剪影,她心下了然。
收起戾氣,見睡着的人仍舊安睡着,嚴思凝若無其事收回手,然後慢慢站起身。
嚴思凝走在溫玫後面,落後她一步的距離。溫玫走到有光亮的地方,轉身停下腳步。大概是有什麼話要說,她也就同步跟着停下了。
“怎麼了。”嚴思凝輕聲問。
溫玫先是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褚希的方向,率先歎了口氣,像是遇到了什麼想說又不可說的事情,唇張了又閉,欲言又止。
“你一直拿我當好朋友,我不說的話又過意不去。唉,褚希一直要面子不讓我說……”
“他怎麼了?”嚴思凝忍不住皺起眉,預想到她接下來要說的不會是一個輕松的話題。
“我就直說了吧,他昨天在你樓下等了一夜,沒等到。大清早來我這,還是沒找到你。我倆一起又找了你快一天。這期間他一直沒睡,算下來應該有兩天一夜了……”
溫玫沉重地搖了搖頭,覺得某人無可救藥。
嚴思凝驚訝睜大眼,似是沒想到她一時的任性之舉給他們添了這麼大的麻煩。
她的心開始有些慌亂,還有些難以言說的内疚,“我……抱歉。”
“不用道歉。你也知道他現在的工作是人民警察吧?其實,褚希現在能當上警察挺不容易的,這幾年他吃了很多苦……”
“唉,你也知道他一向外強中幹。打架就不提了,水平你知道的,菜得要死,偏偏死要面子嘴硬得不行。”溫玫撇撇嘴,一副嫌棄得不行的小表情。
“但是他是從出生體質就很弱。是早産兒,又矮又瘦,跟個竹竿一樣。以前住在我們那一片的同齡人都打得過他,幾乎是一推就倒。”
“但他就是不服輸,一直都堅持鍛煉,就是為了有一天能證明比别人強……”
說起兒時經曆,溫玫湧上一種傷感的情緒:因僥幸目睹過别人一段灰暗的人生,而更加共情那人往後經曆過的艱辛悲苦。
那是一種怎樣的磨砺呢?
大概是強大不甘的靈魂與孱弱的身體之間的對抗較勁。
嚴思凝靜靜默默聽着,沒有出聲。
“有一次他被人打斷了腿,我去醫院探望他才知道,他身體上竟然有大大小小無數傷口,我從來沒聽他提過。”
“我想給他抹藥,他非不肯,說這是他強大的證明……”溫玫嘴角顫了顫,非常無語,但還是要繼續說下去,“還是我态度強硬,才讓他乖乖聽話,不然他那些傷口……看起來就好痛……”
說着說着,溫玫用手背抹了抹眼角因心疼而留下的“莫須有”眼淚。
嚴思凝緊緊咬着唇,沒說話,像是有些不忍。溫玫此刻也猜不透她具體的表情,更不知道她是聽進去了還是沒聽進去。
猶豫了一下,試探着說:“我看你對他也并不是他認為的那麼無情吧?你對他應該有所動容,不然也不會這麼認真聽我說他的事了。”
剛剛在沙發邊,她就是在她一貫冷漠的臉上看到了隐隐的憐惜和心疼,是吧是吧?!
沉默半響。
“我在國外輔修了心理學。”在溫玫以為嚴思凝不會承認的時候,她突然開口:“因為我想知道為什麼我每一次從他身上感受到濃烈愛意的時候,我腦海裡都會浮現一個極強烈的念頭——”
“請别愛我。”
别愛她?
溫玫不解:“這是什麼心理問題?”
嚴思凝答:“回避型依戀人格。”
“那你好了嗎?”溫玫剛問完,就後知後覺地知道了答案。
如果那麼容易被治愈,這世上就不會有痛苦。
不是吧……她今晚噼裡啪啦說了那麼多,就因為她那個奇奇怪怪的心理問題功虧一篑了?
腦袋飛速思考,溫玫突然遺憾地歎了口氣,不經意說了一句,“他好像為你組織了一場同學聚會,不過,我覺得你應該不太想去,不如算了……”
“同學聚會?為我?”嚴思凝以為自己聽錯了。
同學聚會不是大家的聚會嗎?
為什麼說是為她辦的?
“嗯,他固執地覺得你不接受他就是因為心裡還有陰影,而你的陰影就是曾經為難過你的那些同學。”
她又沉默了,再擡頭,平靜否認:“不是。”
至少不是主要原因。
所以她無法多怪罪。
“……ok.”溫玫滿不在意地聳了聳肩,畢竟渣渣希會搞錯方向……很正常。
昏暗的視線裡,褚希邊大步趕邊穿上黑色皮外套。兩人聽見急促的腳步聲驟然收聲,同時默契朝他望去。褚希發現她們,腳步一頓,“你們站在這裡幹嘛?”
溫玫微笑:“我們在聊天。”
“噢。”他整理好衣領,又随手撣了撣邊邊角角。做完,見她們還是直愣愣地盯着他。他不安地皺起眉,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跳躍,沒忍住出聲,“幹嘛?”
“沒幹嘛。”→_→
“你們……”他眯起眼,覺得不對勁,湊到溫玫面前,總覺得她的表情越看越心虛,“不會在說我壞話吧?嗯?”
溫玫一下就站直了:“怎麼可能!”
“啧。”他不屑地笑了一下。
她說沒有,誰信?
反正他不信。
溫玫表情一下子幽怨起來:“……”
“你要去哪?”嚴思凝及時開口,負責轉移他注意。
褚希想起正事,臉色立刻凜了下來。
“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