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停車場途中,施陽給紀清幾顆大白兔奶糖,說是結賬的時候湊單拿的。
紀清接過後卻是一路消了音,兩人走在街上,要不是施陽緊緊跟在她身邊,可以說是和往來陌生人無異,直到走過他的車被叫回來。
施陽不知她為何又沉默,語氣較好地問:“紀清,和我說話費口舌?多說一句會浪費?你、能不能與我多說些話。”
“沒有。”紀清心不在焉的摸了摸口袋,車鑰匙還在她手裡,她遞過去,“你開車可以嗎?”
回家的路上不堵車,偶遇紅燈,施陽時不時照看她。
紀清口袋裡有糖,她一隻手放在裡邊攥着,然後整個人靠着看窗外倒退的風景。
施陽記得她是喜歡這個糖的,否則也不會随身攜帶。
高一結束,高二分班,他們被分進一個班,兩人都曾是班級第一,高二第一次考試他變第二名,當時打完籃球回到教室就見自己桌上有幾顆糖。
有同學随口說是安慰他,撫人心的。他欣然接受,但在教室并未見紀清人。
後來一次考試他還是第二名,桌面上有同樣的糖。
再後來發現紀清書包裡時常有一大包。
就這樣約定俗成,若她考試失利,他也回她糖果。紀清給不少人分糖,隻有他每次考試的時候反饋回去。
終究是他得到的糖果多些,似水流年,于他而言,是高中生活中一個沒忘掉的回憶。
施陽收回視線,車輛繼續行駛。
而副駕的紀清看着車窗外的飛速變換的霓虹也憶起一些往事。
弟弟回來的那幾年他總是哭,吵得人心煩。後來隻要給糖果就不哭,她就常常帶着糖,讓他别煩人。
正值考試出排名,當日收到親戚的消息,她要帶弟弟出去一段時間。
她覺如釋重負。
當時和同學看完排名,聽人說施陽曾經是多麼厲害一個人,打擊不小吧。弟弟這一段時間不在家,她看見書包糖就煩,路過施陽課桌就把糖果放在傷心人書桌上。
也不止施陽一人有,一袋糖都被她分配完了的。但就他記住而已。
美好和糟糕的回憶都容易烙印人心。
回到家後紀清先去洗澡,吹完頭發出來,見施陽在沙發上玩着手機,沒去洗澡,也沒打算說話的意思。
她想到幾個時辰竟惹人三次不快确實不識好歹,但除了爺爺奶奶,她與家人的回憶都不愉快,涉及這些事她也不受控。
紀清走過去幾步,離沙發更近些,他的背影對着她。
“對不起。”她語氣誠懇,恭敬認錯,看着施陽坐在沙發上的背影,他屏幕上打字的手停住卻沒回頭。她繼續道:“我并不喜歡這類糖果,下次湊單拿别的糖可以嗎?”
施陽無動于衷。
果然,忍讓有度!
确實是自己的行為不合理,算冷暴力?她認栽。她這次回來也沒想過遇上這些事,明日等着掃地出門吧。反正行李也沒幾個,借據上記的衣服鞋子還可以退,剩下租金款找慧姐借,先給還了。
突然想起慧姐說“要求人原諒你得乖一些,軟一些,顯得自己委屈巴巴,這樣就很好辦事。”
紀清又看施陽的背影,魅惑十足,她搖搖頭,想想還是算了,以二人的關系不适用。
慧姐是個女強人,家庭事業圓滿,她使用此方法的對象是他老公。
她輕輕擡腳,準備回房去,降低存在感,眼不見為淨。
“紀清。”背後,她已經熟悉的聲音喊她,“下次出門是什麼時候?”
“……”她沒承諾要出門。
她回頭,施陽已經放下手機往她人方向看。她道:“你每天上下班,總會去買東西,結賬的時候給你糖果,你不要的話,帶給我就行。我一定發表感言,好好感謝你。”
她不确定麻煩會不會找過來,所以不想頻繁出門,又轉移話題:“你不生氣了?”
“不行呢!老規矩,得你先給我顆糖。”施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她,“我為何要生氣?剛才處理些工作而已。”
不生氣就行,其實她住的還挺舒服。
紀清後退幾步,“那行吧。你要什麼糖?”
“紀清,有點誠意?送你喜歡的給我,我不想禮尚往來時你再道歉。”
紀清絞盡腦汁搜刮她吃過糖的回憶,談不上喜歡。施陽喜歡什麼?她不知。
“我同意先記賬。”等她那天想出門再補,就糖果這三瓜兩棗已經不足以對借據金額構成微小影響。
施陽:“……”
施陽:“你在躲債?”
“怎會!”
“好,信你。”
“時間不早,好好睡覺。”
這才十點?而且她白天睡了。好吧,債主說什麼就是什麼,先回房待着,否則又要惹人不快。
她轉身走幾步,發現施陽跟在後邊,“你要陪我睡?”
施陽:“……”
施陽:“見我對你好,想得寸進尺?休想。”
紀清發現她說話讓人誤會,見施陽架勢還以為他要陪在旁邊監督她,“我說的‘陪’是指,你……”
沒等她把監督說完,施陽道:“你要是同意記賬,我勉強可以提供服務。”
“施陽,賬挂太多債務人會肆無忌憚,甚至變為壞賬。”她把賴賬說的冠冕堂皇。
施陽:“那我就有一輩子的追索權。”
靜默幾秒。
陸川讓他多方面試探,施陽見自己試探太過,他錯身過去,“我是去拿衣服洗澡。”
紀清回房,她拿出電腦靠在床上開始寫東西。沒過多久有敲門聲,門沒反鎖,她讓施陽自己推開。
反正也是他的家,沒理由讓人不進,況且自己沒交房租。換作其他房東,砸門把人趕出去都做得出。
有一瞬間,紀清覺得施陽是來監督她的,她收起電腦,他沒問她在做什麼。
這些天被她霸占這個房間,今夜是施陽第一次進來,但這是他的家,他宛如第一次見般,去陽台外邊環顧一周,說是勘察也不為過,又回到房間。
開口就是陪她睡覺。
“啊?”紀清思緒震蕩,隻有這難以置信的一個字。
施陽在旁邊單人位沙發坐下,解鎖手機,“你睡着我就走。”
那得耽誤多長時間?
“你明天不用上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