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的清晨總是非常晴朗,林一神清氣爽地出了帳子,胳膊半張大步大步往外走,她準備去吃一頓結實的。鳥身飛行本來就很耗費體力,她主要是用體内剩餘的營養液在支撐,就算有幾十斤的牛肉幹和奶酪也就淺淺打了個底罷了,昨夜她還幹了一夜力氣活呢!
吃羊!必須來一隻烤全羊!
黑帳的廚子們這些天挺習慣的,蘇赫阿那比較簡樸,同為雪域大部落之主,塔塔爾部有公主城,城中宮殿奢華至極,曆二百年仍舊光鮮。而克烈部活動範圍較廣,拔都可汗有兩個固定行宮,三五座裝飾得極其奢華的金頂大帳。蘇赫阿那既不建城也不建宮殿,僅以黑帳連營,他的黑帳甚至不會額外裝飾金銀。
同樣的,蘇赫阿那對飲食也沒有太多要求,基本是和常備騎兵們吃相同的。一天吃兩餐,早起大多一頓蒸餅佐蒸羊肉,傍晚一頓油脂豐沛的肉食配鹹奶茶,除了設宴的時候,真的很為廚子們省心。
現在林一就不同了,鳥生在世,吃樂二字,每天看到那麼多男人她很快樂,剩下的就是個吃了,除了尤物之外,她第二摯愛就是烤全羊!
……好吧,其實也很省心的,反倒是幾個從魏朝來的廚子不大适應,再精細的吃食做出來喂到林一嘴裡,也沒得過看重,第二天來還是要吃烤全羊。
魏朝的大廚一天天木着臉給羊刷料汁,這倒黴蠻荒之地,連蜂蜜都沒有,不是說雪域的大貴族過得比魏朝世家都舒坦嗎?這舒坦到哪裡去了啊?
反正林一是很滿足的,看到羊烤上了,溜達着準備去找霓裳羽衣學一篇《女誡》,邊學習邊等待美食的感覺是非常好的,會把期待拉高好幾倍,吃進嘴裡的肉也會更美味。
隻是還沒走出多遠,就聽見韓小六結結巴巴和人解釋的聲音,“是、是啊!我娘就是因為每天拜佛許願……就許願啊,許願想見我,然後她就實現願望了嘛。”
一貫機靈的年輕人眼眶還紅着,這是昨天晚上和母親抱頭痛哭留下的痕迹,帳子裡多了個人是藏不住的,首先知道的就是兩個禁軍同僚。兩人昨晚徹夜未歸,今早回來就傻眼了,韓小六的娘從江淮那麼遠到雪域來找他了!
不是,他們家裡估計都不知道他們被扔在這破地兒了,韓小六他娘是長了翅膀飛過來的?都是流落異域,怎麼偏你還弄個娘來?
反正這事解釋不清,韓小六扯神扯佛扯了半天,林一就在遠處聽得嘎嘎直樂,那兩人隻是不信,揪着韓小六想問清楚。沒想到韓黃彩也不是好惹的,悶着在帳子裡聽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出來一把拉着兒子的手,把人拉到身後。
她随即一手掐腰,大嗓門一開,“欺負孩子嘴拙不會說話是吧,有本事沖他娘來,老娘就是仙姑神婆,是飛來的,我還給你爹接過生呢!你爹從**裡生的你,再問老娘再咒你個生兒子沒**……”
兩人實在是弄不過這樣的潑婦,一早上被罵一通也實在晦氣。有心想算了,但看韓黃彩病歪歪,韓小六瘦猴模樣,那個叫孫毛的忍不住伸手想推搡一把,手剛往外伸,背後就一股巨力襲來。他整個人被拎着後衣領往邊上輕飄飄一丢,跌坐在地上都沒反應過來自己是怎麼被丢了四五步遠的。
林一臉上還有笑,沒當一回事,男人吵架還是很好玩的,在她看來男人之間吵嚷幾句也就算了,韓黃彩其實不應該出來欺負人,但轉念想想又覺不對。這不是強壯雌鳥,隻是一個矮矮瘦瘦的老婦人,反倒是男人在欺負女人。
倒反天罡,倒反天罡了嘎嘎!
韓小六見到林一,連忙拉扯了自家母親衣角,低聲嘀咕了幾句,韓黃彩立刻局促起來,也不罵人了,賠着笑臉想往下跪,“公、公主……”
随手按住不知道為什麼腿軟的韓黃彩,林一笑眯眯地說:“我給你們換個帳子吧,四個人應該不夠睡了,讓他們兩個一個帳,你們住新的帳子,别吵架了。”
兩個洛陽禁軍不敢作聲,韓小六連忙說:“多謝、多謝殿下,我娘她、她是自己走來的,因為去年啊我病了一場,給家裡寫信,所以她一直走一直走……”
林一已經要憋不住笑了,她嚴肅地點點頭,又試探地詢問道:“你現在,很高興?沒感覺哪裡不适應?”
“啊?”韓小六愣了一下,下意識點點頭。
林一含含糊糊地說了幾句話,反正韓小六是一個字都沒聽懂,就看到公主殿下鬼鬼祟祟地走了。
鳥人的事那能叫偷嗎?地裡的糧食長在那裡,哪個鳥不會去吃幾口呢?而且這是一換一,這不叫偷貓!而且貓丢了他也沒有不适應!總之林一說了些難懂的話,假裝自己簽過了合同,單方面宣布交易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