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春。

“靜望，今天陪我出去，要是不想去就待家裡也行，但我想你陪我去。”

老師一手拿着請柬一手抱着一個盒子，弓着腰滿臉笑容地看正在寫作業的林靜望。

想着帶他去挑挑成年禮物，不然自己挑的他們年輕人看不上。

林靜望寫字的手一頓，擡頭去看他，淡淡道：“好，多久去。”

老師笑起來，眼尾出現一條條皺紋，笑容很慈祥高興，激動地把手裡的盒子放在桌上，“我們晚上六點走，你先換我給你買的衣服。”邊說還邊拍拍盒子。

林靜望視線落在老師布滿皺紋的手，還是可以看出他年輕時的修長，從着老師眨眨眼後，點點頭。

老師看他這樣，又笑了笑摸摸他的頭，一路小跑回自己房間。

“老師你慢點。”林靜望看他一把年紀了還跑，沖着那背影喊到。

老師置若罔聞繼續跑進屋。

林靜望收回視線，把桌上的試卷收起來，起身抱起那個盒子回到房間。

老師見林靜望穿好出來，就是領帶沒打，他招招手：“靜望，過來過來，我給你理理。”

林靜望聞聲望去，聽到他的聲音走到他面前，“有點……不舒服。”

“多穿穿就好了，”老師站起來接過領帶，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彎腰，“對了，林諾快回來了吧，記得給她留飯菜。”

老師欣賞一番林靜望穿正裝的模樣，似乎掩蓋了一下他的青澀稚嫩。

林靜望垂眸看了一眼老師剛剛為自己打好的領帶，擡眼見老師也是穿着和自己差不多的正裝。

“我們去哪裡？”

林靜望跟在老師後面，雖然比老師高出不少，這樣跟在後面，就像自家養的跟屁蟲一樣。

“到了你就知道了，但是你不能喝酒啊，那個東西壞事得很。”

老師發動車子，擡眸看了眼後視鏡乖乖坐着的林靜望，正在掏手機給林諾發消息。

林靜望與老師對視一眼後，繼續在手機上打字，“知道了。”

到達目的地，林靜望先下車去幫老師開車門，雖然這個車子已經很舊了，但充當一個代步工具還是可以的，就是駕駛位的車門關上了隻能從外面開。

老師曾經教過林靜望，錢要花在刀刃上，特别是你在不富裕的時候，其他的應付一下就行了。

老師帶着林靜望走過去，前者停頓一秒，轉向一旁的林靜望，“把腰挺直，目視前方。”

雖然不知道這麼做有什麼意義，林靜望還是照做了，但這樣聽不太清老師講話，老師也不能随時摸他的頭了，老師最喜歡摸他的頭。

“原來是孫老師，請進請進。”門口的工作人員看了一眼邀請函，對他二人畢恭畢敬道。

老師帶着林靜望進去了，路上開始交代，“待會你就随便玩玩，但是不能和别人起沖突，裡面應該有和你同齡的人，去交交朋友，”說到這裡，老師擡頭望了他一眼，“要是不想也沒關系，總要出來見見世面。”

林靜望沉默分辨老師說了些什麼，幸好場内還算安靜，低聲道：“好，老師你注意安全。”

老師擡手想摸林靜望腦袋，但他這樣挺直腰闆，摸不到，就此作罷，拍拍他的肩膀，“要想提前回去就給我發個消息，我沒看見消息我就要和你打電話了哦。”

林靜望點點頭，目送老師，心裡覺得老師像是一個老小孩，沒有吃愛情的苦，但吃足了生活的苦，沒有後人也沒有老一輩的親人，能算得上親人的……應該也就自己和林諾兩個了。

林靜望去了另外一條路，與老師相對的那條，沒什麼人進去，但一進去聲音震耳欲聾，空氣中的彌漫着酒味煙味。

“林靜望？”

聽到自己名字，林靜望目光去尋找聲源。

他過來拍了一下林靜望的肩膀，“真是你，你來這裡幹什麼？”

林靜望垂眸看比自己低了半個頭的陳诩，語氣随意，“随便逛逛。”

陳诩顯然不信，能出現在這個場廳的一般都不是一般人。

他有的不明白，明明林靜望成績那麼好怎麼會現在17上高一，應該不是像自己一樣複讀加關系進來的。

“你記得我嗎，新同學。”

陳诩對林靜望印象深刻的是他的成績單，都可以拿滿分的程度。

林靜望本來也不想過來的，但老師讓他逛逛，就逛到這裡來了，“記得，陳诩。”

“來都來了，我帶你走走？”

林靜望見他一臉想套近乎的表情，還是點點頭，并排一起走。

陳诩越走越不對勁，憑什麼林靜望穿的就和少爺一樣高冷，自己就好像這個場裡的服務員，不禁動手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挺直腰闆。

“你為什麼才上高一啊。”

陳诩帶林靜望到一個安靜的包間裡面，自己随意躺下。

“讀書晚了點，”林靜望想了想坐在離陳诩不遠處的單人沙發上，還是很局促，想起老師教他的聊天放松，僵硬補充道，“你呢？”

陳诩感覺自己被戳了一刀，咬着牙回答：“第一年沒考上，後來被我爸打上去靠了點關系。”

見林靜望還是一副不痛不癢的表情，陳诩感覺自己又被無情戳了一刀。

包間安靜下來，林靜望不知道怎麼回了，剛要開口就聽見走廊上傳來聲音。

“陳總考慮一下，日本有個賭局，現在已經翻了五個點了，我也往裡面投了很多錢，這不是想要多多益善嘛。”

陳诩表情冷下來，這個場内隻有自己父親姓陳，林靜望見他樣子，識趣閉上嘴。

聲音繼續從沒關上的房門外傳來。

“你是要我去當你們賭主？還是隻要我投錢？”

陳父聲音充滿笑意，說的卻直擊人心。

所謂賭主就是親自去賭，成為這個賭桌的主人，勝負自己掌控。

“你要想清楚，要我出場，價錢是多少吧。”

沒聽陳父身旁的人說話了，最終隻留下一句“陳總，我知道您還做海外生意，所以我們談談你出場費吧。”

聽那個人不懷好意的聲音，陳诩額頭的血管就直突突。

“好啊。”

他沒想到他父親會答應，也沒想到那個自己崇拜的父親現在會為了錢答應那些心懷不軌的人。

陳诩口袋裡手機震動，他煩躁拿出來查看［賭神今晚會随即和一個人賭一場，賭注是：賭神這個名頭。］

他握着手機的手，越捏越緊，指尖都開始泛白。

一旁的林靜望無意間瞥見了大概，又看了看陳诩的表情，煩躁憤怒悲傷。

林靜望冷聲開口道：“你要去嗎？”

陳诩真的沒有想過這個可能，因為他所有的本事都是他的父親教他的，徒弟怎麼可能赢過師傅呢，況且那個還是自己的父親。

林靜望聽陳父和那人的談話，就覺得有點不對勁，要是賭神怎麼可能畏懼一個小喽啰，可能是被抓到了什麼把柄，放出這個消息也是想保住“賭神”這個合法的名頭。

幾分鐘後，陳诩像是想通一般，站起來回答林靜望，“去，你陪我去一下，可以嗎？”

在這個場内也隻有林靜望這一個認識的人了，自己一個人去多半會打退堂鼓。

“怕了？”林靜望不鹹不淡問。

陳诩嘴硬道：“放屁，我就是不忍心和我爸賭。”眼睛都紅了。

林靜望起身，垂睨他，“那你想過賭了，然後呢？”

完蛋，沒想過，陳诩臨時抱佛腳開始想，然後……他确實想不到。

林靜望見他這樣，出聲揶揄道：“沒想過就先去試試吧，萬一你輸了呢。”

“去就去，誰怕誰。”

陳诩完全氣頭咬鈎，反應過來後問，“林靜望你激我？”見他沒有回答自己的動作，“好吧，我确實想試試，我發現你這人嘴好毒啊。”

林靜望手指一蜷，“準備好了嗎？”他手放在門把手上，轉頭問陳诩。

陳诩感覺自己心髒狂跳，猶如自己要幹什麼大事一般，确實是大事。

陳诩深呼吸幾次後，“好了，你到時候多看看，你學習那麼好，關鍵時候幫我一把。”

見他還有閑心說這些，應該是準備好了，林靜望把門拉開，裡面的聲音戛然而止，紛紛看過來。

“看來陳總的對手是自己兒子啊，小賭神陳诩。”

陳诩聞聲看過去，看那人一臉猥瑣樣，差點沒吐出來。

一旁的林靜望就好像見過世面一樣，冷臉看賭桌上的東西。

陳父看了一眼陳诩，又瞥見他身邊的林靜望，笑着收回視線，給自己點了根煙。

“小诩交朋友了啊，都過來坐。”

他笑着朝他們招招手，人群立馬讓開了一條路，賭桌上的也停下去看，那可是今天最知名的一場，賭神的退場和新賭神誕生。

林靜望跟在陳诩走過去，發現後者正握着圈，指尖緊到發白，微微顫抖着。

他拍拍陳诩的肩膀，邁開一大步走到陳父面前，“您好，我是陳诩的朋友林靜望。”

林靜望微微彎腰伸出手，左手背在身後，很紳士的一個禮儀。

陳父抽煙的手停頓一秒，站起身回握，“你好你好，是第一次來？”

林靜望自然而然的站在陳诩位子後面，語氣自然，“是，随便看看，碰到了陳诩才一起的。”

“入座了就準備開始吧。”

那個猥瑣大叔這個時候開口打斷他們，很是不耐煩。

卻被三人同時冷冷盯了一眼，不敢再說話。

“小诩，你的本事都是我交的，我也不欺負你，你教教這個小林，你倆一起吧。”

陳父臉上的笑容不像假的，林靜望沒有猶豫道：“是不是有點不公平。”

陳诩現在已經緊張的扣手，手心都是汗，沒有參與他們的談話。

陳父總能被面前這個年輕人逗笑，“不會不會，一個初學者加一個我教了十八年的兒子，這樣才算公平。”也發現了林靜望是在為陳诩做好準備拖時間。

他們在這麼大的場地上侃侃而談，沒有人敢打擾，隻好靜靜等待這一場定位來局面的賭局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