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嚴試立刻斬釘截鐵地否定:“不!我過得很好,就隻是比較……恬淡。”
郝奇嗤兒嗤兒地笑了,“你又要造你爸的反,又要維護他。”
施嚴試不接這茬了,今晚對話的含爹量太高了,他一邊把舊手套扔掉,一邊從盒子裡抽出兩隻新的,“我要對這個小龍蝦去殼工藝進行優化,第一,把手套這個手腕扯一下,就會變窄,可以被大多角骨擋住,不容易在操作中脫落;第二,我不吃這個可吃可不吃的地方,所以我可以把它的頭整個去除。”
郝奇嘎嘎樂了起來,用滴着汁兒的手指頭一個勁兒地指他,“這學校哪裡來的這麼大福氣,招到你這個科研永動機了!”
施嚴試抽出一張紙攥在他手上,白了他一眼,“我哪裡來的這麼大黴氣,遇到你這樣的老闆。”
郝奇把紙彈開,朝桌子一攤手,“請。”
“哼。”
兩人一陣大快朵頤,郝奇樂在其中,飽餐一頓;施嚴試還未适應,嘴唇給辣得又紅又腫。
兩人洗了手,撐着腰,一起走出大門。可能是吃飽了的原因,臉上都浮現出愚蠢又滿足的笑容。
郝奇把小貓鑰匙扣拿出來。
施嚴試連連擺手,“我們走一走吧。”
“你知道這兒離學校有多遠麼?——沒事兒的,來的時候我着急吃東西,現在飽了不急了,可以慢慢開。”
“我信你個鬼。”
“真的!”郝奇又開始惡魔低語,“來呀——”
施嚴試将信将疑地又一次跨上了他的後座兒。
兩隻黑色的鳥,悠遊地在夜空中劃過。
施嚴試指着地上一個破敗又明亮的居住群,“把我放在那兒吧。”
“啊?你還不能建立抽象空間是嗎?”
施嚴試沒說話。
郝奇當他默認了,往下望了一眼他指的地方,周圍幾幢高樓燈火輝煌,“嚯,又挨着醫院又挨着學校,房租得貴上天了吧?”
施嚴試是個知識分子,才不能讓自己露出寒酸相,“嗯——還行,還可以接受。”
郝奇挑了挑眉毛。
施嚴試直到着了陸,又不以為然地目送法外狂徒郝奇扶搖直上之後,才猛然想起來應該看看普羅有沒有給他發消息,他可能會在實驗中遇到困難。
普羅果然遇到了幾個儀器故障,但都自己想辦法解決了,然後替施嚴試巡查完實驗室之後就回去睡覺了。
施嚴試今晚還忘記催大家交工作彙報了,但他們都按時發給了郝奇,并抄送給了他。
他沉默着走進小區,草坪上又有一個黑乎乎的人影。
他忽然感覺有點兒挫敗——普羅離了他好像也不會怎麼樣,實驗室離了他也可以照常運轉,世界離了他也會一切如常。
胃部傳來一陣脹痛,“啊……”
他按着右上腹部,想扶住一棵香樟樹,又怕上面有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縮回了手。深呼吸了幾下,慢慢爬上樓梯,回到了他的租住地。
普羅實在是太累了,甚至都沒有被他進門的動靜吵醒,微張着嘴,在小折疊床上沉沉地睡着。
“口呼吸?”施嚴試捏住他的嘴唇,想迫使他用鼻子呼吸。
普羅在睡夢中搖了搖頭,甩開了他。
唉,算了,捏這一會兒也沒多大作用,施嚴試簡單沖了個澡,也躺了下來。
手肘的紅腫熱痛和胃部的脹痛都無法讓他忽視,他側過身去,蜷在一起,後悔不已,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正如普羅被老鼠吓得戰戰兢兢,卻不敢叫醒他一樣,他也沒有理由叫醒疲憊不堪的普羅。
他獨自睜着眼挺到三點鐘,實在受不了,去廁所大吐了一頓。狹小又方正的空間裡立刻充斥着消化到一半的蝦蟹味,他趕緊把馬桶蓋起來,“真TM香啊……”
他輕手輕腳地把廁所門關起來,打開了換氣扇,他怕普羅聞到味道質問他,得知他自作自受之後嘲笑他。
唉,在這個小空間裡保留一點自己的隐私可真難啊。
好在普羅睡得如同昏厥了一般,而且他第二天又起了個大早,神志不清地去上課,并沒有起疑。
徒書貫如約在小區門口等着,普羅坐上他的車走了。
哎呀,這世界真是一個精妙的大機器,他們四個如同排早晚班一樣出現在這個吊詭的理發店旁,卻都沒有碰面。
普羅抱着背包系上了安全帶,“好嘞,徒老師。”
徒書貫看普羅打了個哈欠,“昨晚又熬夜了?”
“倒不算熬夜,就是……耗竭式應激。”
“嗯?”
普羅用兩手搓搓臉,“昨天晚上我幹了一件很丢人的事兒。”
徒書貫安靜地聽着,臉上還是那種想說就說、不想說他也不會問的神色。
普羅不想把這件事告訴施嚴試,因為施嚴試會覺得他有精神病,所以他決定告訴徒書貫,畢竟他們的人際關系又沒什麼交集。
“咳嗯……我先進行一點必要的前情提要,我住在五樓,三樓有一個本地人,用自己的房子開那種未經報批的民宿。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我上下樓的時候,他都會打開門死死地盯着我看,一直到我上樓了他才關門,他——”
他厭惡又恐懼地回憶起那個情景,“他的眼睛在黑暗裡發亮!”
徒書貫被吓了一跳,“啊?流氓?”
普羅沒心情評價那個很有年代感的名詞,“昨天晚上,我真的很累很累,回去的也很晚,他又來這套,當時我突然就崩潰了,開始發大瘋!”
徒書貫睜大了眼睛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來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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