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盤狼藉。

衆人都喝得略有些醉了，楊瑾又在給他們家狗梳毛，哮天犬腦袋枕在楊瑾的腿上，已經變回原形醉得四腳朝天地打呼——神犬也架不住他家小孩一杯一杯的勸。

父子倆呼吸裡帶着酒氣，楊瑾雙手端着瓷白的酒盅：“爹爹，請。”

清亮的酒液跟着晃，蕩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酒液如琥珀般晶瑩剔透，輕輕晃動時，仿佛流動的黃金，泛着柔和的光澤。

酒盅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楊戬單手握杯，一口飲下，入口瞬間，酒液如絲綢般順滑，輕輕滑過舌尖，帶來一陣溫潤的觸感。初時是甜美的果味，随後逐漸轉化為醇厚的酒香，伴随着一絲微妙的辛辣或酸澀，層次分明，回味悠長。

父子倆一杯接着一杯——楊瑾和爹爹喝酒的時候總喜歡喝得大醉，約莫是和哪吒叔喝酒一個道理，有長輩在，他能安心醉倒。

楊瑾仰頭一飲而盡，他捏着空酒盅，目光落在喝得醺醺然的兩個徒兒身上，竈王爺私宴用的食材靈氣濃郁，加上他們喝的隻是落了年份的仙釀，楊瑾隻覺得這兩徒兒身體裡積蓄的靈力距離突破他們各自修為的瓶頸隻有一線。

“爹爹？”楊瑾喚了聲——要不要來計狠的。

桂睿剛剛築基，這才不過一年半載就要凝結金丹，這放在哪裡都是不切實際的事情，可這倆小子日日住在融入了三條仙脈的玄仙秘境裡，這時多少飛升神佛界的地仙都希冀的待遇。

濃郁靈氣加上正統道法，修行速度飛快也順理成章。

“嗯？”楊戬目光落在自己孩兒身上。

許是喝多了，瑤池的果酒也醉人，許是喝多了，楊瑾眯起眼睛，手落在細犬的脖頸上，輕輕撫摸，楊瑾聲音輕輕地：“爹爹能陪我，很好。”

楊戬一怔，自家孩子出生尊貴，不過百歲就練得一身好武藝，他也放手讓自家孩子四處遊曆，卻不想拜了師父，離家百餘年，歸來與他一般修為——

行事周全，公正嚴明，舉手擡足皆是天神典範，這讓三界絕大多數人甚至包括他都忘了自己孩子的年紀。

他家小崽不過一條七百歲的小龍，按着龍族的歲辰來算，龍族千歲成年，自家小白兒甚至成年的龍鱗都還沒有褪下，還是個孩子。

也是，哪家的孩子不粘爹爹。

楊瑾說罷，撚着筷子，夾了一塊鹵肉送進嘴裡，咀嚼幾口咽下，壓下嘴裡的酒氣，就感覺肩膀一張，側首看去，他爹爹撫了撫他的肩膀，楊瑾擡頭，腦袋一歪——

唔？

楊戬目光柔和，聲音輕柔：“爹爹多陪陪你。”

失了大腿支撐的狗頭“噗”地落在地上，楊戬隻覺得脖頸一涼，一條雪白卻渾身泛着绯紅的小龍落在他的肩上，小醉龍用細細尖尖的龍角蹭着他爹的脖頸，楊戬側首看去，那小龍眼睛一眨，綻開笑容，龍須輕顫，樂不可支。

“你啊，”楊戬屈指刮了刮雪白小龍的鼻頭：“能不能有點神君的架子。”老父親迅速縮回手，果然，小白龍張口就要咬。

“狗狗龍嗎？”

“師尊說，大道三千，唯求自在，諸般束縛無可掙脫，和親近之人親昵貼近，乃是理所當然！”小龍俏皮地一歪頭：“爹爹不聽我師尊的話嗎？”

這話楊戬沒法接，隻想屈指敲龍頭。

“這三界，”楊瑾伸出龍爪，翹出四根爪勾：“隻有師尊、師祖、師叔祖與爹爹才有此榮幸！”他這條小龍不是哪個人随便就能被趴頭冠、揣衣襟、趴肩頭的！

楊瑾話音剛落下，隻覺得一股熟悉氣息自高空俯瞰而下，楊瑾看向自己兩個徒兒——靈食仙釀堆到突破的界限。

李佑安師兄弟兩人正看着父子倆親近，蓦地，李佑安身子一僵，捏着酒盅的手一顫，他側首往包廂外看去，隻見院中天空光線昏暗，黑雲壓陣。

晉升雷劫。

“師兄？”桂睿聲音發顫，他撫着心口：“這是？”

楊戬站起身，自家孩子趴他肩頭，漂亮的龍尾“促促”拍着他的後肩，唯四之一“座駕”還能怎麼辦，隻能托着他家小龍往他兩個孫兒那裡走去。

李佑安看向師弟，目露驚喜：“小睿也要晉升了嗎？此乃晉級雷劫，鍛體煉身，師弟不必擔憂。”桂睿跟着他師兄站起身，就瞧着包廂裡醉醺醺的仙人們慢吞吞站起來，跟着他倆進了院子。

小細龍擡起右爪，爪心上翻，手裡多了一塊五彩靈石，楊戬凝目在五彩靈石上多看了幾眼，楊戬何等見識，一眼就分辨出來，他歎了口氣——不過是女娲娘娘補天剩下的補天石而已，他家孩子法寶多不是三界都出了名的嗎？

小龍爪一揚，将那五彩靈石抛了出去，爪間靈力回轉，布下守護大陣，一個倒扣的金碗扣在竈王爺開辟的秘境裡的宴樓上，這下，無論多猛的劫雷都劈不壞此間小樓。

楊瑾辛苦一番，就舒服地趴卧在他爹爹肩頭，開口道：“你們倆誰先來？”

李佑安站在雷雲之下，隻覺得心驚神駭，他是應劫之人，這天地威壓瞄準着他，聞言一愣：“這還能分先後？不是雷劫相混，一應劈下嗎？”以他的認知，他還想着如何在元嬰的雷劫裡護着師弟。

楊戬側目看看兒子，小龍擡手看看爹，父子倆也不解釋，楊瑾又問了一遍：“誰先來？”